重重雨帘下,年轻的妇人昂起了下颌,漂亮乌黑的眼眸被氤氲一层水汽,眼眸中的神色,却格外坚定。
“无妨!”她如是说道,桑叶无声一礼,紫瑛却抿了下唇,又回头看了一眼梁若琳所在的包厢。
隔着重重雨幕,一个白衣公子望了过来。
那公子面上似乎有些疑惑,目不转睛,却开口问一旁的人道:“钱叔,你说这位真的是英国公夫人么?”
老钱头隔着模糊的雨帘看了过去,点头道:“伙计既然说是,加上这通身的气派,应当错不了。”
若是寻常时候,她们这些簪缨之家的女眷,尤其是女主人是绝无可能抛头露面被这些人看到的,只因英国公夫人着急回府,马车一时无法套好,又赶上下雨,院子里除了英国公府的下人没有人在,所以才没有带帷帽避嫌罢。
白枫手中的折扇在手心里轻轻敲打着,夹杂了雨气的风裹挟起他鬓边嵌碎玉的带,衬的他一张俊脸温润如无瑕美玉一般,唇角微微一勾,却似笑道:“都说英国公娶了一位极厉害的夫人,却不曾想这般甜美可人,如今一瞧,我倒宁可相信益膳斋是英国公在后头操持了。”
钱叔咽了口唾沫,这位小主子向来不羁惯了,但是他却不敢对一位高官内眷说出这等轻薄的话来,他道:“公子,这雨气挟着寒气,您仔细贵体。”
白枫不以为意,摆了摆手,目光却随着那位年轻的英国公夫人,一直等她在仆妇的簇拥下上了马车,才收回视线,走回桌后,说道:“钱叔,我这回着急回来,是看好了一桩生意。”
“少东家指的是?”钱叔沉吟着说道。
“不错,”说起打算,白枫面上洋溢着几分得意和跃跃欲试的神情,“今年先是大旱,入了夏就又没断了雨水,南边的商号传了消息回来,说是南边水患严重,只怕秋来颗粒无收,百姓也会流离失所,到时候粮食的价钱必然会上浮……”
老钱头绿豆眼睛转了转,说道:“少东家,若是灾年粮食的价钱必然是要涨,可这些事别家粮栈分号也都知道。”
白枫不以为意地道:“他们知道荒年粮食会涨,但是却不知漕运的沟渠只怕承受不住降雨,会被冲垮,那到时候……朝廷的官粮运不进来……”
老钱头眼皮一跳,问道:“少东家,此话可有几分把握?”
白枫轻轻一笑道:“十之八九,我亲自去渠口看过,听说负责河道的何必来家中曾是商户出身,后来也不知是不是靠舞弊授了同进士,听说能得这个河道的差事,还是走通了安平长公主的路子,平日里横征暴敛,全然不把检修沟渠的事放在心上,他负责的沟渠河道,不出事才怪!”
老钱头捻须想了想,又问:“只是若朝廷无粮,势必会打商户的主意,咱们到底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去啊!”
白枫兀自摇摇头,恨不得抓起桌上的端砚拍在老钱头头上,说道:“钱叔,您老这脑子怎么到关键时刻就不灵光了!当初北伐鞑靼,那么千钧一的时候,皇上都未曾强征商户的粮食,而是以平价购买,后来也都悉数还上了,更何况现在了。再者说了,以我的估计,皇仓里应该也还有十几万旦粮食,不至于这么快就无粮可放的,再说了,真不成到时候咱们也可以依照承平年间的例,和朝廷买卖嘛!”
老钱头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忙道:“这样说来,还得好生准备一番才成,得事先准备出谷仓存放粮食,还得垒高台阶以防浸水!”
“这些本公子已有主张,”白枫摆摆手,又附耳在老钱头耳边低语数句,老钱头眼珠转转,不住点头,又冲白枫竖起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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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的车辙轧过路上的积水,出哗一声,静和听着头顶雨珠砸在榉木车顶上噼啪作响,不由想起上一世的时候。
那时候,她也是与孟绍辉大吵一架,她哭闹着,被孟绍辉狠狠摔在地上,他骂她‘不过是个被骄纵坏了的臭丫头,一身的臭脾气,以为自己有多么的尊贵’,她哭着跑出门,跑到庵里跟庙里一个双目失明的老尼姑哭诉,哭诉自己的性子不好,脾气骄纵,那老尼如此对她说,
“所谓脾气好,脾气坏,也是没准儿的,一个人哪怕脾气再好,也有脾气的时候!”
所以,每个人都有情绪将近失控的时候,关键是看这个人能否调控自己失控的情绪!
到底重活一世,心理年龄三十多的徐静和想,空穴不来风,楚啟和太子妃至少也是相识的,她是该想好,这件事是真的或者假的,自己该怎么做了。
心情平稳下来的英国公夫人回到英国公府的时候,雨幕已小了许多,只是淅淅沥沥地飘着雨丝。
静和回苍梧居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衫,从乳娘那里接过儿子来抱了抱,正哥儿睡的饱吃的好,咧着一张小嘴冲自己笑,静和唇角也勾了起来,“儿子还是好儿子”!
她悠闲地逗着儿子,转头问紫瑛,“去外院瞧瞧,国公爷可回来了?”
紫瑛原本想问问静和在菊悦楼究竟生了什么事,但是见静和转阴为晴,又不想多说的样子,便住了口,亲自去外头看了,回来禀告。
“国公爷在演武厅呢,听说夫人回来了,还叫奴婢问夫人是否着了寒气!”紫瑛说着。
静和拿着布老虎的手顿在空中,一瞬间愣怔。
紫瑛瞧着越不对,问道:“夫人,可要奴婢请国公爷回来?”
静和转眸看了一眼儿子,微微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