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文靖终于逮着一个听懂的,“等等,钓鱼这边也有的呀!我也会的!”
景中秀瞄了他一眼:“问题是我不会,我在那边儿能钓着纯粹是水库经营的这个项目,水深鱼傻。这边儿,皇家子弟出门都跟净街虎似的,你是没见过皇帝钓鱼,内总管提前派了蛙人在水里憋着,把鱼往钩儿上挂。”景中秀烦躁地拿鞋底搓搓车厢上的毯子,“也太糟践人了吧,反正我不适应,钓鱼我都不去的。”
杨夕终于听出来了一点什么,有些不确定地道:“王爷,我听你的意思,是你们那边像你这样过日子的有很多是吗?就是,出门有车,吃饭想吃什么吃什么,逢年过节还能出去……玩儿?”
景中秀想了想,缓缓地点头,是一个落寞的样子:
“大概是吧,其实有很多东西,我要真是想,在这边也是可以做出来的。百里欢歌不也做了一个艳阳城么?但是我们那边的很多材料这边是没有的,百里攒了三千年的财富,也就做出来一个艳阳城。可那高楼大厦,都是拿法阵维持着烧灵石才不倒的。
“其实也不是材料的问题。就是,就是,我的英雄联盟打了五年了,终于要上钻五了,朴树要出新歌了,我一直惦记着去听现场,苹果又出新款了,倒腾手机软件的聊记录烦死了……”
他抬起头眼睛有点发潮地看着杨夕和谭文靖两个人,自嘲一笑,
“其实你们都没听懂,是吧……哈,这个世界没有谁懂。我最好的哥们儿要结婚了,他他先扯了证,等我病好了再办席,一定得让我喝上喜酒,可他老婆都快生了……”
景中秀的话音戛然而止,他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不动了。
杨夕过了好半,才敢伸手去推一推他:“王爷……”
景中秀仍旧把脑袋埋在胳膊里,低沉地道:
“我没事儿。”
他顿了一顿,又道:“我们那个世界,和这里还有个不一样,杨夕你一定喜欢的。”
“什么?”
“我们那个世界,是没有卖身契的。”
杨夕怔住了,半晌,抬起头来认真地道:“那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世界了。”
马车终于驶进了世子的院子。
是院子,其实大得很有些夸张,只不过是王府,不方便叫东宫什么的。
四个轿夫等在边儿上,见世子下了马车就要过来请换轿。
被景中秀挥手赶走了:“眼睛都看见了,别麻烦了。我带了两个朋友回来,一起走走。”
轿夫头头有点失落的样子,望着世子和朋友腿儿着远去的背影。
谭文靖一边走一边回头:“嘿,我,那几个都等了那么久了,结果连个赏钱都没得。要不我替你坐坐?”
景中秀哭笑不得:“你想坐就坐吧,不过你给他赏钱他也不敢要的。”
于是结果就变成了,世子和半身不遂的杨老太太走着,身高体壮的谭文靖坐着轿子跟在边上。
世子府是极敞阔的一处院子,很方正,很大气,约莫是景王爷给世子选的。也可能是更久以前,老老老景王爷就给当时的世子备好,一代代传了下来。
影壁是黑白山水红日东升,梁栋的底角有有兰竹凸雕,游廊上的窗孔四方格中间一朵纤弱的菊。
杨姥姥进了大观园,忍不住边走边四处寻找:
“梅花呢?”
别的她不很懂,梅兰竹菊凑一套她还是晓得的。可是屋檐的椽子,廊椅的栏杆,甚至院子里的真树她都细细瞧过了。硬是没找着。
景中秀摇摇头:“没有梅花。她梅花太孤清,兆头不好。”一身浮夸衣衫的青年走在游廊上,跟这个端庄雅致的院子显得十分如茨格格不入,“他逍遥王府的孩子,总是自己一个人长大……已经够寂寞了。”
杨夕愣了一下。
不用,这个心思细腻敏感的“她”,必然是王妃了。
谭文靖却忽然从轿子里掀起帘子,眉飞色舞地道:“哪儿寂寞了?你家奴婢这么多,我看你家的日子过得比仙灵宫都热闹。再,总比投胎乞丐家里强吧,我看那女人就是在家里闲呆着闲出病了。钱有男人挣,活儿有仆人干,孩子只用生一个,灵丹妙药把她一个凡人养得活一百多岁。读读书弹弹琴还嫌寂寞?让她下田种两地就好了……”
杨夕皱眉看了谭文靖一眼:“得好像你种过地一样。”
谭文靖一顿,追在杨夕屁股后头跑了这么久,好歹也是会看了一丢丢的脸色:
“不是,我那什么,你又跟她不一样。你那么猛……再你也不会弹琴……”
杨夕咬牙看着谭文靖。
谭文靖恨不得把刚才的自己一巴掌抽死。
放下轿帘,缩回去装死。
景中秀沉默良久,终于轻轻叹一口气:
“可怜下父母心吧,毕竟……寂寞不寂寞,不是看身边有多少人。不上话的人,身边站多少也都是动物。而且,”景中秀复杂地道,“在他们眼里,那些奴婢本来也算不上人。”
杨夕走在景中秀的身后,脚步忽然顿了一顿,她有点想问王爷:
那我们在你眼里,是动物还是人?
话间,四人终于进了世子的书房。谭文靖掏出银子来打赏,四个轿夫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