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仁与凌坤……汪家和凌家……都是你……是你一手操纵?……你?”
已惊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萧纣良久方喃喃一般问道:“你是回来复仇的?”
忍俊不禁,我摇头否认:“伶月是回来,灭国的。”
“灭国?”瞠目结舌,萧纣须臾冷静,片刻后竟然勾起唇角,连声称赞:“好个灭国,好个灭国!凌云之志,不可小觑!没想到当年伶人之女,当年舍弃的质子,却能走到今日牝鸡司晨,倾覆天下的一步!好!不愧是孤的女儿!”
他仰天大笑。我双拳紧握,直直看着他向前一步:“伶月,你有如此胆识,却如何困兽犹斗?你身后是万丈悬崖,退无可退,别无选择。”
萧纣做出一个慈爱神情,但因并不熟练,也非真心,这神态显得颇为狰狞:“如今你是三国交战的结点,你决定这场战役的终结。来到父皇身边。过往一切父皇俱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愿做凉鸿的眼线,愿做父皇的密探,助父皇攻下胡汝与泛夜,收天下疆土……”
“皇上!”
忍无可忍,我一声断喝,毫不留情的抢断萧纣所言:“你可知凉鸿为何会至如今境地么?!如皇上所言,伶月携手胡汝,拉拢泛夜,赶往西荒号召百姓起义……但归根结底,凉鸿是输于败絮其中!伶月利用最多的,使伶月决胜的,是皇上的那颗永远猜忌质疑的心!”
“从始至终,若皇上能对臣民们多一分信任;从始至终,若皇上能对妻妾们多一分体谅;从始至终,若皇上能对骨肉们多一分亲情……伶月绝不能走到今日。”
“今日成就,今日衰败,今日生存,今日死去……俱是因皇上一念。”我强忍泪水,却忍不住哽咽:“若当年皇上能对娘亲与伶月有哪怕半丝恻隐之心……”
“成大事者,不谋于众。”
冷冷接话,萧纣敛了笑意:“孤若拘泥于此等事上,如何当得一国之君?如何统治国家,吞并天下?!”
再度转了语气,他仍不死心的哄骗:“你有如此智慧,却局限于为母报仇,实在可惜。不若……”
“皇上!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掷地有声,双拳紧攥。耳畔却突然回响起柔美女声,凄然呼唤声声入耳,余音绕梁,难以止息。
默道了声逝者勿怪,我挑起一抹冷笑,猝不及防的换了话题:“皇上可知,您的皇后,您的结发之妻,陪伴您二十年的枕边人,凉鸿的国母……为何一直未能为凉鸿皇室开枝散叶,一直未能怀上龙嗣吗?”
脸色骤变,萧纣直觉此事会损他颜面,当即怒斥:“闭嘴!”
“是因你的皇后!早在二十年前便已是他*子!”
我字字恶毒,不顾萧纣不住的呵斥声,口不择言,再不思后果:“你的皇后!为别人生了两个儿子!两个都是栋梁之才,两个儿子都在为泛夜卖命!你的皇后!是因为他人生子而伤了身子,从此再不能生育!”
“闭嘴!”
将手中*向我猛掷过来,我分毫不动,萧纣却因力道过大而未能得手。金芒一闪而过,直接坠入崖下。我轻声一笑,口吻同情:“你的皇后,你的贵妃,你的后宫妃嫔,从头至尾,也未曾对你付出过半分真心。你的皇子,帝姬,提及联手对抗于你,俱无半分迟疑。你的臣子,众民,因你的暴戾而四散奔逃,面对敌国攻势与内国起义,纷纷大敞城门,揭竿而起……”
“父皇。”我轻叹,看着身前本以刀剑对着我的兵卒们混乱着举着武器转身,却被胡汝、泛夜、西荒三军人马包围。
“你才是这世上头一个可怜人。真真切切,成了孤家寡人。”
桓恪身骑宜醉,正对萧纣后背,正迎将上我面容。真好。一年未见,再相逢时,我仍是以孟拂檀的容颜性情,出现在他面前。
相视微笑,仿若一生。我余光见宗政煦与萧显晦俱弯弓搭箭,直指萧纣。桓恪也微一颔首,示意我移开目光。
甫垂了眼眸,不愿看接下来发生之事,震耳欲聋的狂笑声便响彻在众人耳边:“孤!便是寡人,便是江山社稷!孤便是万人之上,无人可敌,普天至尊!你等鼠辈,鼠目寸光,怎会懂孤之胸怀!你!”
他猛然抽出傍身利剑,大力向我投掷过来:“罪魁祸首!你要灭凉鸿,灭孤皇权,孤便灭你!”
转瞬即起的三声呼呵声中,那声“拂檀”远远凌驾于“月穆”之上。我旋身欲避开那剑锋,一侧却是一箭暗箭直直射出,正中我左臂伤口。
吃痛之间闪躲不及,我向后仰面倒下,脚腕却酸软无力,再难支撑。我仰面朝向天空,背后是无尽深渊,毫无阻碍,身不由己,坠落而下。
视线未全然转移到苍穹之上的前一瞬,我只看见三支羽箭齐齐穿透了萧纣的身体。我只看见远处的终蜀后宫,金碧辉煌,巍峨磅礴,似乎遗世独立。我只看见林间惊飞而起的雀鸟,黑色的剪影宛若无望暗夜的精灵。
耳畔是隆隆风声。
拂檀,终究没能再多看澄廓一眼。
下一刻,撕心裂肺的绝望嘶吼,似随着我急速的坠落追随而来。我猛地睁开紧阖的双眸,几乎就在同时被一把揽进那熟悉怀抱。
“你疯了……”
紧紧回抱住桓恪腰身,我终于忍不住落泪,却只能哽咽着不住重复:“你疯了……你疯了……”
“在西荒时我已说过,纵使结局末路,我与你也总有碧落黄泉,生死相随。”
桓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