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僵住,曲终良久方生涩启唇:“翊靖长帝姬……”
“此时此处,只有你我。不必这般谨慎了罢。”
并不看她,我望着窗棂精美花饰,心平气和:“梁上无君子,隔墙无耳目。终蜀后宫上下,能轻车熟路做此等事情,有此等本事之人,除你之外,再寻不出第二人了。无须再掩耳盗铃了,曲终。”
死寂沉静,曲终的脸庞似乎交融在黑暗之中,如同一尊能够呼吸的石雕塑像。我轻呵一声,浅笑道:“毕竟朝夕相处近十年,你能瞧出我难易习惯,我自然也晓得你怀疑甚至已知我来历端倪。陌生却熟悉,真是可怕啊。”
“只是曲终。”终于转头,我与身畔这名女子终于对视:“高估你我之间情谊的那个人,似乎总是我啊。当年你是如何知晓那莲子芦荟羹蹊跷,宗政煦所说依我字迹劝服于你的那封信件究竟是否存在,还有……兰汤与我并不交好,却为何挺身而出,为我挡刀而死。后来你既知我身在胡汝,为何不与我联络……”
“重回凉鸿时,开始我以为你与我生分,是因我所披的这副皮囊,叫你想起繁锦,想起泛夜,想起五年前的离乡之苦。可现下再回忆往昔,便是我乃萧月穆时,你又何曾真正倾心相待于我哪怕一瞬?若仅是从未曾付过真情,仅是心如磐石难移,仅是因有使命在身……你在听到了我与汪谷珊的对话之后,在确认了泛夜翊靖的真实身份之后,却不顾一旦我暴露,连你自身都难逃一劫,毫无犹豫的便向凉鸿皇后告密揭穿,又是为何?”
“是我曾如何亏待于你,还是曾几何时不自知对你不起,亦或你当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当初选择了我。”
突然出声打断我句句诘问,曲终眼眸灰败,如同一汪死水:“若她彼时选中的人不是我,我便或许可借日后兰步坊之灾祸逃离一切纷争,从此自由自在,不受任何拘束。可是……”
“因而你便将所有不幸都归咎到娘亲身上?因而你才对汪谷珊所为知而不报,视若无睹,眼睁睁的看着娘亲枉死?!”
我忽而起身,正面曲终,低声怒叱:“若如此说,若非你向皇后引荐提示,皇后绝不会将目光放至我与娘亲身上,我便不会有背井离乡,寄人篱下之苦!你也不必随我辗转他国,颠沛流离,不得解脱!若如此算来,起因莫不是在你么?!”
“……那是你的命数。”漠然应答,曲终方欲再言,被我的嗤笑抢先顶回:“于你而言便是娘亲过错,于我而言便是天定命理?!你自己不觉得可笑么?!事在人为,你该恨的是宗政煦罢?只因自己无力反抗他父子,便束手就擒,认为他们铺好的路便是你的必行之路?!便将怨恨愤懑发泄在娘亲与我身上?!愚蠢可悲!”
一室愤怒后的默然。许久,我喘息渐平缓,自嘲轻笑:“我真是不知,世上如何真的有如你这般铁石心肠之人。……你走吧。回你主子那去,或者随你到何处去,权当这些年你与我恩恩怨怨的了断,并作我还你那日阻拦侍卫立时冲入镜花宫,令我能最后与铸丰说几句话的情分。”
颇为诧异的一言不发的看过来,曲终只直勾勾盯着我。我移开目光,禁不住叹息:“你向皇后告密,她虽半信半疑,却已被我打消疑虑。此时的你于她而言,便是心怀叵测,有挑拨离间之嫌。若我因此与皇后生了嫌隙,无论于凉鸿泛夜两国相交,还是于她自身在终蜀后宫中的处境,都是有害无益。到那时,你觉得你会如何?她会不会转而再向我告发你,顺水推舟,以你一死重换我与她的亲近?”
“这后宫之中,想要让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消失,实在太过简单。”我轻叹落座,阖上眼眸:“明日我便去寻皇后,随意抱怨你几句,她便自然会顺遂我之心意,打发你去服役,或是发落你出宫。其后风波是非,相信你自有本事度过。”
“……不知长帝姬预备择何人替换奴婢?”曲终仍唤我为长帝姬。我嘴角轻挑,仍闭目养神:“当日遥湄脚后被刺伤,跟在她身旁随她敬茶的那名宫女但凡轻轻扶她一扶,事情便这般顺畅。你以为,那宫女真是被吓傻了,才未及反应吗?”
“……是。”不需我再多言,曲终已明白我定然设计救下了那名宫女,使其免遭横死,从而感恩戴德的为我所用。我既然知晓曲终二心,又怎会坐以待毙毫不防她。我与她之间的信任,从我重回凉鸿后宫的那一刻起便已是摇摇欲坠了。
次日晨间我至永宁宫请安,午后再回镜花宫,掌事宫女便已换成了遥芦。遥芦在裳露宫中时不过是个最低等的宫女,与汪谷珊和遥湄所做诸事毫无牵扯。皇后也知晓裳露宫上下施罪未免有些滥杀无辜,是以纵她看出遥芦乃是当日端茶之人,既我不在意,她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浑做不知。
几日后我同遥芦在茂桐园漫步时偶遇单过。他施礼后一副欲言又止神色,我嘱咐遥芦仔细看着周围,与单过又至相认的那座假山内。
“帝姬。”再度确认周遭安全,单过关怀道:“当日事发突然,后来又众多眼睛看着,单过未能及时问候一句。帝姬那日可未受伤吧?”
这几天我努力不去想铸丰,不敢想桓恪得知此事后的反应,不愿想那天发生的点滴。但如同一个无论如何都绕不过的魔咒一般,皇后、闵贤妃、萧望舒、单过……似乎这偌大皇宫,每个人见到我都要嘘寒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