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近五年,永宁宫之金碧辉煌一如往日。殿中铺陈布设分毫未动,倒令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我从未离开过凉鸿,从未离开过这危机重重的终蜀后宫。但迷离只是眨眼之间,我很快便摆好笑颜,合体得礼的迎向那一声声“翊靖长帝姬”。
在永宁宫中留至申刻,因晚间皇后还要率后宫设宴一番,我须得先回寝宫更衣,她方才颇有些依依不舍的放我离开。
已行了礼转身举步,皇后却又突然叫住我。回头只见皇后扬了扬手,半夏得令福身出殿:“倒忘了,午膳时说要予令舟的宫女还在本宫这儿,此时便叫她一并随你回去吧。”
“难为皇后娘娘费心。”我感激浅笑,“又允令舟自行挑选宫殿。实是令舟福分。”
“都是本宫分内之事。”皇后抿唇浅笑:“只是,令舟怎会选中那镜花宫?地处偏僻不说,到底是已故之人住过的,未免……”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我得体回话,自诩并无异样:“令舟自幼便居寒山寺之中,性喜安静。那镜花宫位置或确不宜,但于令舟而言却是最好。只是,恕令舟多言……”
我摆出疑惑神色:“皇后娘娘所指已故之人……”
“令舟可知数年前前去泛夜的凉鸿伶月帝姬?她曾暂住于镜花宫一段时日。只可惜……那孩子性子太倔,竟然决绝至此等境地,以死明志。”
皇后捂住心口微微啜泣:“她是凉鸿皇室最小的帝姬,更是本宫唯一的女儿……本还想待她回国后能够承欢于本宫膝下,使本宫得享天伦之乐……”
她一顾演戏,我目光放肆,讽刺讥诮的看着她,声音恰到好处的带上一丝不知所措:“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节哀。伶月帝姬美名扬天下,世人无不称赞,这也是对皇上与皇后娘娘的最大慰藉啊。”
心念一动,我走近些缓缓拉起皇后的手:“令舟既与皇后娘娘如此有缘,又承蒙皇后娘娘厚爱,愿时常来永宁宫走动,与皇后娘娘彼此聊舒心怀。”
眼眸仍含热泪,不可置信一般抬眸看我,随即转化为喜悦光芒,皇后紧紧回握住我双手:“令舟能为本宫考量如此……本宫……”
“皇后娘娘无须客气。”我听着殿外似有声响,听声音像是一众人,赶在通传声响起前先略高一寸开口:“皇后娘娘对待令舟,定如当年对待伶月帝姬一般。是令舟有福。”
“翊靖长帝姬能为凉鸿与泛夜两国之相交而来,何尝不如伶月帝姬?”
七分媚态,三分浅讽,浑然天成。汪谷珊施施然走进,福身问安皇后,得免礼起身,又与我互相见过,这才关切道:“只是皇后娘娘怎地突然又想起伶月帝姬呢。想伶月帝姬在终蜀后宫中,虽向皇后娘娘尽孝时日不长,却得皇后娘娘风范真传。斯人已逝,皇后娘娘还需节哀啊。”
“若论豁达,本宫确不如汪贵妃看的通透。”有意无意念出名分,方才皇后脸上一闪即逝的那抹尴尬全然不见踪迹。汪谷珊面色一滞,随即谦恭浅笑,自坐到侧座上:“倒是方才,本宫听闻翊靖长帝姬自称令舟?不知这是……”
“令舟乃翊靖小字。”我微笑:“皇后娘娘与翊靖亲近,故而如此相唤。”
扬眉未语,汪谷珊微微颔首。殿门处,半夏与曲终早跟在裳露宫众人之后进了门,此刻上前奉上清茶。我起身告辞,心知皇后与汪谷珊纵然面和心不合,有些话也是我听不得的,若再多留只恐更为招人耳目。当下便浅行礼节,再次谢过皇后,与曲终出了永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