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场合庄重,杜明心穿了亲王妃的大衫,发髻高高挽起,头上还戴着九翟凤冠。双耳上戴着莲子米大小的南珠做成的葫芦样坠子,越发映衬得她明眸善睐,顾盼生辉。
临行前,她从妆奁里拿出一串迦南木佛珠戴上,想要借着宫中的法事,多为陈希念两卷经文。
迦南木佛珠常见,然而这一串却非比寻常。这佛珠一共十八粒,每颗上面都阴刻着一副图,寓意一个佛教故事。每道刻纹都灌注有熔金,待金水凝固后,经巧匠精心打磨,方才呈现出如今这样精妙绝伦的样子。
此佛珠手串是年前吴越国使节来京朝见时送来的贡品,陈元泰瞧见后觉得十分精美,就赏给了陈希:“……你初入佛门,又还俗,还跟着我打打杀杀这些年。我怕你身上戾气重了,佛祖怪罪,家里、身上都放些佛物,能压一压煞气也是好的。”
因陈希脖颈上常戴着早年少林寺方丈赠他的檀木佛像,他便将这迦南木佛珠手串给了杜明心。
“这手串怎么落到你手里了?”邓文娇自打进了宝华殿,眼睛便时时停在杜明心身上,盼着能揪个错处出来,当众羞辱她一番。
邓文娇这一叫,登时把殿内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杜明心身上。皇后眯着眼睛盯了一会儿她腕上的手串,一口浊气便堵到了胸口。
原来这手串刚送到宫里时,皇后便觉得十分喜欢。她虽然不笃信佛教,但也时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给太子念念平安经。后来她找陈元泰要这手串时,却被告知已经赏了人,皇后不由得又在坤宁宫生了一场闷气。
邓文娇熟知姑姑心思,未出嫁时便喜欢抓尖要强。如今母仪天下,儿子被封了太子,更是将面子看作是天大的事情。她想要的东西到了杜明心的手上,杜明心今日还能讨得了好去么?
邓文娇正等着皇后发作,谁知皇后只撇了撇嘴,转头便吩咐人通知候在殿外的和尚开始做法事。
殿内的女眷们按照尊卑长幼次序排好,人人面前一个蒲团,待外面佛乐声起,便齐齐跪拜,对着宝相庄严的释迦牟尼开始虔诚地祷告。
杜明心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年少时,扮成少年公子的模样,混杂在香客中,只为能寻到陈希,和他说两句话。
可惜陈希在少林寺的职司,既不是知客僧,也不管宝殿内香烛供奉,若要见他一面,着实不易。
杜明心褪下腕上的佛珠,捻过一粒便打上一句佛号,心心念念间想的全是陈希平安顺遂。
半个时辰后,殿内的祝祷结束了。待宫人过来扶起杜明心时,她才发觉自己的双腿都已经麻木了。
宫人将她扶到了偏殿,同时奉上一盏茶和一碟素点。杜明心喝了口热茶,这才觉得缓过气来了。
可刚放下茶盏,皇后便笑道:“前些日子我给皇上提议说要在宫中做法事为前线将士祈福,皇上赞许说此举甚好,还特意嘱咐我将晋王妃与定国公夫人请到宫里来,一同祝祷。”
说到这里,皇后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更盛了:“此次出征,晋王乃是主帅,定国公是副帅,两位定然更要挂心几分。然而定国公夫人年纪大了,不如就请晋王妃再去正殿诵经十卷,也好向佛祖表表你的诚心?”
杜明心扫了眼邓文娇,见她脸上带着得意的笑,便明白了。一个手串,皇后便要罚自己跪诵佛经。她这样由着自己给邓文娇当枪使,天天还要因陈元泰冷待自己而怨天怨地,真是愚蠢至此却毫不自知。
今天祈祷所念的是《地藏王菩萨本愿经》,全经约有两万字。不歇气一遍念诵下来,大约要一个时辰。十卷么……
杜明心暗自哂笑,自己遵命念就是了。只是不知皇上知道皇后故意苛待主将家女眷时,会如何做呢?
“还是皇后娘娘想得周全,”杜明心笑道,“臣妾愚鲁,竟是没有提前想到!”
皇后笑盈盈地说道:“那你这就去吧,早些念完,也能早些回王府歇着。”
定国公夫人因丈夫和三个儿子都是军伍出身,常年诵经礼佛,因而十分清楚杜明心这十卷经怕是要彻夜念到明日、后日了。再加上这里是皇宫,即便杜明心是亲王妃,头上也有无数的规矩压着,要茶要水、更衣方便,哪里有在自己家里便宜?
她虽然话不多,但心里十分清楚,知道皇后这是有意为难杜明心。若要明劝,皇后摆出来的道理十分冠冕堂皇,只一句“你不想为前线将士祈福”的诘问便能叫自己无话可说。
她想了想,然后笑道:“我家老爷这次也要跟着晋王同去,不如我和晋王妃一道,也好在佛祖面前好好尽尽心。”
定国公夫人想的是毕竟自己的年龄摆在这里,等念诵些时辰后,自己假作身体不适,央及杜明心照顾自己也就是了。
可还没等皇后开口,邓文娇便病恹恹地笑道:“夫人您是有年纪的人了,不比晋王妃年轻力壮,念几卷佛经算不得什么。我若不是因为生病还未好全,也要跟着晋王妃一起祝祷呢。”
“是啊,”皇后跟着笑道,“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说句不中听的话,晋王妃比你的身份还要高些呢,有她在这儿,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定国公夫人待要再说,杜明心却站了起来,笑道:“夫人是怕我年纪轻担不得这样的重任么?”说完,她又俏皮地向定国公夫人眨了眨眼,示意她不要担心。
杜明心起身向皇后行了礼,便转身随着宫人又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