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在房里躺着,毫无睡意。自己打听不出来哑叔去哪了,也不知道他何时回庄,又怕偷听到的自己是曼陀公子的事情是真的,万一华阳已经拿回了云瞳碎片,真的将自己血祭九鼎怎么办?这血祭九鼎是要把自己杀了还是放血下去啊?虽说华阳是正派人士,但血祭二字听着总不象是好事。
那人鱼小仙昨天说今夜就是种寻亲花的好日子,自己要不要种?如果三日后能开花,自己要跟着花去寻找母亲吗?
天宝掏出花陆离送的花状丝袋,捏在手上细看,丝袋由上好丝绸制成,又软又滑,其实是一块小小的圆布,周边以金丝系着,金丝收起来,在丝袋中间绕了几圈,精巧地结成花蕊状。圆布就变成了一朵花状的小丝袋,象香囊一般大小。这金线天宝已不知拆过多少次了,此时轻车熟路地解开,但仍然不敢将那三粒种子倒到手心来看,只向里瞧,那三粒并不起眼的种子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房里很静,没有莼之的房间更是静得令人绝望,窗外没有乌鹊在吵,天宝觉得寂寞。将那丝袋举到眼前,以极低的声音问道:“我要种了你们吗?你们会长出根来吗?真的能带我找到我娘吗?”
问罢,房里窗外仍是异常安静,天宝觉得自己好笑,收好丝袋,躺了下去。从床上可以看到又圆又大的月亮已经慢慢爬到树梢,正是亥时。
天宝叹口气,心想,不知这时母亲是不是也在看着月亮想自己。想着想着,空中的月亮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过了一会,天宝竟回到了青丘山,又看到了那些穷凶极恶的白猿和那个被自己杀掉的老妇。那老妇正在狠狠地用皮鞭抽打一个女子,天宝心想,这毒妇不是死了么?老妇抬起头来,看到天宝,尖叫一声扑了上来:“还我命来!”
天宝吓得转身就跑,跑了一会发现老妇没有追来,白猿也没有发现自己和老妇的冲突,十分奇怪,扭头一看,见被鞭打的女子正死死抱着老妇,令她动弹不得,天宝觉得那女子好生面熟,定睛一看,惊呼道:“娘!”
天宝这一惊非同小可,大叫一声,醒了过来。
天宝全身是汗,坐在床上,环顾四周,才知道自己仍在鹊山,原来刚才是做了一个恶梦。但这梦如此真实,吓得天宝的心呯呯狂跳,后背冷飕飕的,一摸全湿了。走到柜前,拿出干净衣衫来换,这几天莼之不在,没人整理衣柜,衣柜有些凌乱,天宝看着莼之的衣服,突然想大哭一场,自己的一念之差,令莼之不肯见自己,决绝地走掉,想来是伤了心,也很看不起自己。
天宝愣了半天,心里又可怜自己又瞧不起自己,空落落的,慢慢走到山顶。
今天的鹊山也十分安静,安静得有点不正常,天宝心想,大约都是怕华阳吧。
路过那天出事的地方,天宝心里一颤。强行镇静,走到湖边。
湖面非常平静,湖水黑乎乎的,有点恐怖。
“小仙,小仙。”天宝在湖边轻轻地唤那鲛人,但没有一点动静。
天宝握着丝袋犹豫,抬头看看,月亮已经慢慢爬到中天了。山下的鹊苑黑乎乎的,只有放了苔金蔓的水池发着柔柔的光,象块大宝石,静静躺在山下。天宝在心中想,师父啊师父,你在哪里啊?什么时候才回来呢?万一你回来前我被血祭九鼎了怎么办啊?
天宝轻轻咬破自己的手指,舔了一舔,又等了一会,并没有想睡觉的意思。他摇摇头,笑自己傻。手中的丝袋仿佛在跳跃,似乎在对自己说:“把我种下去吧,种下去吧。看看会发生什么?”
天宝抬头看看月亮,又看看湖面,心想,我先种一颗下去,反正三天才开花儿,还有三天时间可以想要不要出庄去寻母亲。既然莼之可以出庄,自己当然也可以。
于是,他解开丝线,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捻了一粒象绿豆一样小的种子出来,放在左手的手心,注视了一下,又紧紧握住。
月光柔和地洒下来,天宝又伸开拳头,那小小的一粒种子,仿佛象羽毛一样轻,被风一吹就要吹走,天宝忙把拳头握好,伸出三个手指,和右手配合,困难地把丝袋结好,放入怀中。
那种子太小了,在天宝的手中,象随时要飞走一般。紧紧握了一会,又觉得在手心中仿佛比黄金还重,握得全身都热了,手都酸了。
月亮移到了湖顶,月光照在湖面上,湖水变得银光闪闪,明月如同冰盘一般清亮典雅,湖面就象阿妍的眼睛一样清澈纯净。
这时,湖水下面涌出一个蛇形白影,悄无声息地向湖边游来。
天宝浑然不觉。咬咬牙下定了决心,按照花陆离教的,在地上挖了一个浅浅的洞,将种子种了下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天宝觉得那种子似乎象钻石一样闪了一下。天宝在心中默默地背诵花陆离教的四句咒语,背了两遍后,确认自己不会念错,在食指上狠狠一咬,将血滴了下去。
一滴、两滴、三滴、四滴……九滴,天宝一共滴了九滴血下去,然后口中念念有词。
湖中的蛇影见到天宝的动作,悄悄地停了下来。
那种子吃了血,慢慢膨胀起来,天宝忙按花陆离教的,轻轻地盖好土。又在种子周边滴血,滴了几滴后,血凝了,天宝皱着眉,又在伤口上咬了一口。痛得自己险些叫出声来。血终于滴够了一圈。
滴完后,天宝突然觉得天地间很静,抬头看看,月亮没有动。
湖水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