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地起价?”枣贩闻言连连摆手,憨笑道,“那可不行。”
“怕没人买吗?”倾君不解。
这人不惧长途迢迢,专门跑襄州去贩枣子,怎么想也是售价越高越划算吧?
“倒也不是。贵贱总能卖出去,何况知州喜欢吃,多少钱都有人买得起。只是要得太高,失了本分不说,还容易让人记恨。”
“记恨什么?他们爱买,怎么会算在你头上?”
“他们是爱买,但这东西该当有一个现成的价格。我要真仗着货多,坐地起价,难保要抬高全襄州的金丝小枣的价格。那些给知州送礼的要真发达了,大方的也就罢了,那些小气的必然记得当初买枣子的艰难,到时候追究起来,说是我第一个卖高价的,当真要报复起来,我一个种枣子的哪里能防得住?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有这么可怕?”倾君笑道,心中有些怀疑枣贩的判断,“你人远在沧州,他们要找你的麻烦,也没那么容易吧?”
直到这时,枣贩才终于回头看了倾君几眼。
之后却只是叹了一口气,并没说些什么。
“莫不是我说错了?”倾君小声问明香。
明香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懂。
倾君见枣贩忽然闷不吭声,心中过意不去,于是笑着问枣贩:“大哥怎么不说话?别是我不懂事,说错了话了吧?”
枣贩又闷了半晌,叹着气道:“也难怪你不懂——看你的衣裳,便知道是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哪里知道外头世道的艰难?如今大梁国里,只要是个官,你就得敬着,别管那官管的是啥。”
“县令一级也要敬着?”
“县令?”枣贩又回头看了看倾君,颇为无奈地笑道,“莫说是县令,就算是县衙的班头、师爷,我们也都是能躲就躲的。”
“能躲就躲?”倾君轻笑道,“那你还跑这么远去卖枣子给那些想当官发财的?”
“哈哈!”枣贩忽然笑出声,“姑娘啊,我卖枣子,不也是为了发财吗?”
倾君听得出枣贩的艰难,可也佩服他的乐观。
之前她就曾想过,在这个朝代,若是当个普通百姓,甚至是更底层的“下九流”,每天过着像刀山火海一样的日子,自己恐怕还真没勇气面对。
对比枣贩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日子,倾君忽然觉得很知足。
换个角度看,这样的穿越结果,已然是很好的了。
如此想着,她竟愈发思念刘隐。
再看枣贩时,心中也第一次生出了对这个世界的陌生人的一种友善。
“这车可真香。”倾君继续闲聊,“您家的枣子似乎很甜啊!”
“那可不!”
枣贩十分骄傲,不自觉地扬了一下头。
这可是他家乡的小枣!
虽然没看到枣贩脸上的神情,然而从他的背影,倾君也看得出他的自豪。
“我们能吃吗?”倾君又问,“你放心,我们不多吃。”
枣贩闻言爽快答应。
枣子虽然之前,可两个姑娘能吃多少?
倾君笑着回头,和明香搬过一个麻布袋,打开了一个仅能容三指的口子,认认真真吃起枣子来。
四五个枣子下肚,眯一会儿,说会儿话,再吃四五个枣。
等到了邓州城,她和明香已经吃下去四十来个小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