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红很会梳头,更何况今日是姑娘病愈后第一次出屋给太太请安。
唐笑笑穿着淡紫色绞缬绸夹衣,缬的是小小梅花鹿的图案,碧青罗裙,梅红鞋子。因想着“春早鹿呦呦”,在这早春二月穿小鹿纹倒也应景。
前几日卧病在床,一直梳着简单的丱发,系着红丝。
“姑娘想梳什么发式?”描红说着已将姑娘的发顶中心挑了条路子,看来唐笑笑一直以来都是双髻。
“简单一些的好。”
描红将两侧头发分别绾成空心环,自然垂于耳前,想来这便是少女最适合的垂髻了。
唐笑笑看着镜中的自己,比前世要白皙透明一些,也许是闺中女子户外活动较少的缘故吧;仍旧是圆中带尖的猫儿脸,这一点遗传自祖母,唐家的女孩子里只有自己长了这样的脸型;眉毛依然浓长自傲,眼睛也依然漆黑倔强,或许是为了顺应古代,眼尾比以前略长了些;小小的翘鼻子,猫儿脸的女孩子似乎鼻子都很小巧,记得前世在影棚化妆,因为是个不重要的角色,女化妆师便十分毒舌:“这鼻子真够小家子气的,你可不能胖,一胖鼻子就陷到脸里了。”唐笑笑当时脑海里浮现的是一种中间钉扣子的胖靠垫儿;嘴角习惯的上弯,冲淡了眉眼的浓利,因为肤白,嘴唇的颜色便十分浅淡,病着就更淡了,笑笑打开口脂盒子,选了娇嫩的珊瑚色点染在下唇,抿了抿,整个人便被点亮了。
描红已经梳好了头发,拿起圆镜让姑娘看脑后的发型——将头发分成多股编了松松的辫子。依着笑笑的意思,后面散开才好看,怕古人接受不了才作罢了。
打开妆台上一只莲叶纹剔红妆匣,见里面分三层盛着头饰,第一层是各色绢花缎花堆纱花,第二层是各样的花头簪,第三层则是千姿百态的草虫啄针。
唐笑笑自第二层取了一套六枚花头小银簪,是伶俐的三角梅式样,发髻两侧各簪了三朵,显得活泼俏丽。
描红生怕那春风犹寒,又给姑娘披上一件藕荷色如意纹棉绫斗篷,系紧了领口的珠绳,这才算收拾妥当了。
走出屋门,才看到窗外那棵杏树的全貌,格外高大茂盛,如今粉白杏花堆云砌雪的开了满枝满树,笑笑仰望蓝天映衬的花枝,贪婪地吸着幽香的空气,怕是只有古代院落才能有这样的安闲美好。
赵州的院子并非传统的四合院,院子较为长方,各种布局种植也比较随意。家里的这一处宽敞宅院铺的是灰砖,甬路之外的土地则遍生二月兰与三叶草,间以野生荠菜及圆圆可爱的打碗碗花,另有高大的柿子树与梨树建在屋前房后,很有点乡野气息。
笑笑并不急着进上房请安,而是蹲在地上左挑右选摘了一把盛开的二月兰,才被描红连哄带说地扶起来了——“这天气还寒凉,姑娘身子刚好些,沾了地气着了凉可怎么好呢。”
好好,这些丫头说的话总有一番道理,令人不得不应着,也不知古代那些刁蛮的小姐是如何在家里使性子的,反正自己被丫头们一哄一劝,便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正房廊下早已站着一个黑里俏的丫头,笑盈盈地道:“姑娘的病根儿去了,看着比先前还精神三分呢。”
笑笑微笑:“母亲起来了么?”前世的母亲可是贯爱赖床的。
“太太一大早便起了,吩咐着厨房里做了姑娘爱吃的,如今正叮嘱着摆碗筷呢。”丫头说着便打起了帘子。
描红点头笑道:“劳烦眺雁姐姐亲自打帘子。”
“合该你们房里的丫头受用,这几日真真是辛苦了。”眺雁道。
这厢笑笑已经先一步进了屋里,由正间内的丫头引着去了东次间,身后的描红将方才摘的二月兰交给另一个丫头:“劳烦姐姐便宜找个什么物事将这花儿插起来。”
那丫头笑道:“姑娘真是有心了。”
东次间里格外暖和,母亲正指挥着丫头摆饭:“把那杏酪豆腐移过来,笑笑贯爱吃这一口,还有那甜姜,醉鱼。”
的确都是自己爱吃的,唐笑笑连口味都没有变,真好。
母亲看到笑笑,急忙走过来,亲自给解了斗篷,又摸了摸手:“这手还是凉凉的,我让她们烧热了炕,想着还暖和些。”
赵州毕竟还是北方人的习惯,冬天烧着火炕,一般进入二月份便不再烧了,母亲为着女儿,又把火炕烧暖了,笑笑随母亲坐下来,顿时觉得热烘烘的,格外舒服。
炕上摆了紫檀炕桌,母女两个就坐在炕上用早饭。除了慈姑和描红,其他仆妇都退下去了。
饭菜家常可口,白瓷小碗里盛着笑笑一向喜欢的小米绿豆粥;四样小菜用细瓷小碟子盛着,母女两个吃刚刚好;主食也是四样,笑笑只吃了半个芝麻椒盐饼,两个纽扣儿大的珍珠包子,又吃了母亲亲手剥的一只茶叶蛋,很快便饱了。
一时有个丫头进来,手里捧着个乌篷船样式的柏木花插,在那船篷的两端插满了二月兰:“太太,这是姑娘孝敬您的兰花。”
母亲让那丫头拿过来,自己拿在手里端详:“这二月兰本是寻常草花,难得笑笑细心采下来。如今插在这船儿里,倒是别致。”
笑笑摸摸那细致的船头船篷:“这小船有意思,只有巴掌大,正适合插这些小花儿小草的。”
“这还是前些年你爹去绍兴的时候买回来的,因为太小始终没能派上用场,今儿倒是被用巧了。”母亲笑道:“簪花擅长簪花插花,果不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