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商关上,一派紧张气氛。
南商关中本来屯驻兵马不多,马邑鹰扬府中垒诸营,主力都在群山中的各处军寨之间。沿着驰道,节节布防。留驻此间军马,不过一旅步军,百余人的规模。现下南商关中的主力,不是王仁恭的亲卫中军,就是马邑越骑,尽是王仁恭留在身边的老本,轻易不得上阵的。但是现下,谁也没想到,就有可能以这些老底子来应对刘武周的数万云中军民!
上千人马,上千民夫,猬集在南商关中,正在忙忙碌碌,将各种守备器械发疯一般的搬上关墙。又在加厚鹿砦,将壕沟挑挖得更深一些。马邑越骑都干起了这些应该是民夫的辛苦活计,人人都是灰头土脸满头大汗。
原来那些从来趾高气昂,好整以暇的王家锦衣家将,全都披上了甲胄,一脸紧张神色的备战。更有七八匹最好的坐骑选了出来,喂了精料,马鞍袋里面装满了干粮水囊。在紧要关头,这些锦衣家将就要护卫着他们的家主王仁恭转身便走,夺路而去往善阳!
但王仁恭,仍然站在寨墙上一动不动。
他身边的幕僚佐吏都派遣了出去,督促加强各处城防守备,身边就寥寥几名家将而已。
而在南面,终于可以看见驰道中卷动的雪尘冲天而起,几万人行进的声音也遥遥传来,连关墙似乎都在微微颤动。
王则一身甲胄,亲手抱着甲包,大步而上关墙。直到王仁恭身后站定:“郡公,披甲罢。”
王仁恭头也不回的摆摆手:“现下披什么甲?刘武周还没到某面前!”
王则抢前一步:“叔父!”
王仁恭回首,不耐烦的道:“怎么,连某的号令都不听了么?”
王则摇摇头:“叔父,何必以身犯险。现下马邑军将心思未知……不然,我们就回转善阳也罢。留下这一片荒凉所在,刘武周也无处就食,还是一条死路!侄儿就不信了,这些马邑军将会投入刘武周麾下,让他们先在此间狗咬狗就是!”
王仁恭认真的盯着王则颇为英俊的面孔,这是他子侄辈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人物,从小养在身边,就如儿子一般。
可惜,始终不是他的嫡脉儿子。
而王仲通,已经被他送回了善阳。那里倒是安全所在,还有王家老人辅佐,并有上百忠心耿耿的锦衣家将。一旦不对,这些锦衣家将就会护卫王仲通回返中原腹地,寻哪一个大世家投靠,将来安全的过完下半辈子也罢。太原王家的名声家世,足以给他提供这样的保证了。王仲通的无能,倒是他的保命符。
这毕竟是一个世家当道的时代,虽然世家之间争雄,但谁也不会让这个秩序动摇!
王仁恭微微一笑,笑意温和,这般笑容,很难出现在他的面孔之上。
“六郎,某如何能够走得?这一走,马邑人心就再不归王家了。现下刘武周到这般山穷水尽地步,某还不敢直面战事中的小小变数。这些边地只以勇力标榜的家伙,如何能再听某的号令?只要王家还有心于天下,这个时候,身为家主,某便走不得…………”
王则还想解劝,却被王仁恭挥手打断:“老夫最不喜欢婆婆妈妈,何必做这等小儿女状?且一句话你说得对,这些马邑军将不会投入刘武周麾下。他们只是一群想着保存实力的守户之犬而已矣,现下实力存住了,又会来保住某了,不然谁来压制刘武周?”
王则终于不再解劝,将甲包也递给身边亲卫,拱手道:“那侄儿便去布置防务了,多小心一些,总是没错。”
王仁恭点点头:“去罢。”
王则走开一步,又回转而来,低低问了一声:“若是那些马邑军将不至呢?”
王仁恭看着王则,冷笑一声:“那王某死于此处,又能如何?太原王家声名,不能堕于老夫手中!”
王则神情坚定:“但有万一,侄儿一定护着叔父,杀出一条血路。太原王家,不能没有叔父!”
王仁恭感动的抬手拍拍王则肩膀,轻声叹息:“则儿啊则儿,老夫是一直将你当成自己儿子看待…………到时候,不要顾及老夫,自己快些走便是。大郎纨绔,太原王家,还需要你撑起来!”
王则眼眶都红了,只是默默一拱手。叔侄两人,这个时候都动了感情,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个时候,呜呜的号角之声响动,王仁恭一下转身按住垛口,竭力前望。而在南商关中,多少军士民夫,都竭力南望!
南面群山山道之上,马邑鹰扬府的旗号涌出,大队大队的马邑鹰扬府中垒诸营军将士卒,正在视线中出现。每个人都已经跑得满头满脸大汗,这才赶在了刘武周数万军民之前,来到南商关。
王仁恭原来那个慈祥叔父模样,在这一瞬间,就已经消失不见。狠狠看了一眼涌出的那些马邑鹰扬府各营将旗,回头对着王则道:“遣人,引他们入南商关!等收拾了刘武周,自然要慢慢寻他们算账!”
山道之上,何欢同样看着南商关上飘扬着的王仁恭将旗,神色阴晴不定。
南商关中,响起了应和的号角金鼓之声。关门也敞开了,吊桥放下。民夫涌出,将原来层层叠叠布置着的鹿砦再度挪开,让出一条入关大道。
马邑鹰扬兵涌下山道,转入驰道之上,就准备次第进入南商关。
苏平安就在何欢身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苦笑一声:“总……总算赶到了前面。”
对于苏平安而言,今天的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