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别了慕容白、小环,霍小蕖便驾着青驴,优哉游哉地往山涧中行去。两旁雾气蒸蕴,枯枝败条上倒悬冰珠,朦朦胧胧只觉白光晃眼,哈一口气,片刻便散,不觉有些寒意逼人。连忙勒了勒衣襟,三两片雪片掉落,她便伸手接在掌中,化作水滴。
行至一处峭壁下,搭着个草棚,棚顶、棚前大雪堆积。棚里两三匹马,马缰绑在木栏上,马蹄跳腾着嘶鸣。
草棚边有个竹舍,上盖是竹篱做的,除了冒着青烟的部分,其余也被白雪掩盖了去。
霍小蕖跳下驴,掸了掸驴被上的毯子,牵着正准备往草棚中行去。竹舍“吱呀”一声,开了门,挑了竹帘子,出来个灰白头的嬷嬷,正扎着袍子上的腰带,嘴里道:“霍姑娘,将那驴放在那里便好,我来罢,你快进屋里歇歇,里面温着酒呢,此时饮正好驱寒。”
霍小蕖对着她笑了笑,仍拉过缰绳,道:“夏嬷嬷,放宽心,这点小事,我还是做得来的,你自进屋歇着,我弄好了,自然进来同你饮两杯。”
夏嬷嬷摆着手,疾步跑上来,夺了她手中的缰绳,嗔道:“这可使不得,多好的姑娘,干干净净的,没的沾了那些污秽东西,这些粗活,自然还是我来料理妥当,你这宝贝吃的干枣,我都预备下了,只等你回来。”
霍小蕖笑了笑,道:“多谢嬷嬷想得如此周全。”
夏嬷嬷掸着霍小蕖身上的雪片,道:“嗨哟嗬,姑娘又是从哪里说起这些折煞人的话来,你的大恩德,我们娘俩个,几辈子都报答不完,莫说这些小事,就是让我即刻死去,我也心甘情愿的。”
霍小蕖甩甩头上的水珠,笑道:“嬷嬷又说起胡话来了,不过一时跟你客气了下,干嘛又说些陈年旧事,以后可再不许死呀活的,教我听见,我可不答应呢。”
夏嬷嬷眯着眼,满脸皱纹,左边脸颊上一条手指大的刀疤更显粗陋,或是天冷冻着了,泛着些红光,笑道:“你看我,总不长记性的,下次一定不再敢说。”说着牵着驴进了草棚,草棚槽子上,挂着个吊篮,取下来,倒在青驴单用的一个木槽里,果然是半个拳头大小的风干青枣。
青驴嘶叫两声,撒着欢儿吃着。夏嬷嬷拍拍身上的尘土,道:“姑娘先进去,外面风大,虽然你不像我,但时间长了,终归还是易冒风雪呢。”
霍小蕖点了点头,挑了竹帘,鼻中闻见一阵陈酒洌香,忙走近火炉旁,热气铺面,伸手摘下吊在炉上的水壶,打开一开,壶里水中温着一瓶酒,边上放着一个盖着盖子的竹筒。
霍小蕖连并着取下,将酒瓶放在鼻底闻了闻,又拿了竹筒,用指甲扣开盖子,一股沁人香味,登时自屋内飘荡起来,细看时,竹筒内指头大小的茴香豆,正飘着热气。霍小蕖被勾得食指大动,自竹筒内倒出一颗豆子,烫了也不觉,塞在嘴里,才“嘶嘶”地将手放在耳朵下,道:“好烫,嘶,好烫。”
夏嬷嬷脱了袍子进来,道:“你慢些,没人跟你抢呢。”
霍小蕖嘴里仍嘶嘶地叫着,人都差点蹦起来,道:“嬷嬷做的茴香豆,冬云还吃不惯,我就觉得是世上最好吃的,配一壶酒,回味无穷。”
夏嬷嬷笑了笑,坐在霍小蕖身边,往手里哈了口热气,放在炉火上,道:“就因你爱吃,我年前备了好些个,你若时不时下来陪陪我,我还变着花样儿给你做呢。冬云那丫头,嘴挑得紧,以前他爹还在时,什么山珍海味都吃惯了,他爹刚走那阵,家里实在拿不出什么东西,吃这豆子,吃怕了。”说着便抹着眼角,流出两滴清泪。
霍小蕖闻言,忙驻了手,拿出一块方巾给夏嬷嬷擦了擦眼角,道:“嬷嬷,怎地一提到冬云,你又哭了,下次我也不敢说了。你看,这是我今日在雪谷中采的雪莲,师傅说,冬云受的伤,身上火毒重,须用雪莲来清解,我带这个回去,她便好了。”
夏嬷嬷见霍小蕖手中拿着一朵娇艳雪莲,透明花瓣上,有一两股红丝,抹着泪,叹了口气道:“冬云那孩子,没福气,要早遇见你们师徒,何至于此,怪也怪他老子,临到走了,还给我们添了许多烦心事。你也不必拿话来劝解,她的病,一时半刻是好不了的,我只盼着她好了,给你们师徒做牛做马服侍你们。”
霍小蕖端了一小杯酒,递给夏嬷嬷,道:“好起来便好,我只当她是姐妹,师傅也当她是徒儿,什么做牛做马的,嬷嬷又说胡话。我还想着,做了你的女儿,天天来磨你的茴香豆吃呢。”
夏嬷嬷“扑哧”一笑,险些将喝进去的酒喷出来,好在捂着嘴,喉咙呛着干咳了几声,笑道:“那敢情好,别说是徒儿,就是在你们身边侍奉的丫鬟,也比跟着我受罪强几百倍。也不知她的褔缘深不深,我天天烧着香,念着佛,除了盼她,还盼着你们师徒得道升仙呢,老婆子要是年轻几十岁,也跟着你师傅修行去。”
霍小蕖拿着手中的竹筒,摇了摇,里面的豆子滚在边缘,“突突突”地乱响,笑道:“你可别去,去了我的茴香豆可没着落了,我找谁去。”
两人闲聊了半日,霍小蕖才道别出来,将那竹筒也别在腰间,道了别,便沿着雪掩的路径,往山上行去。
路不甚宽,两旁杂树藤蔓,此时节均已枯败,几乎被大雪掩埋了。走了约半个时辰,陡峭山路慢慢平缓,过了九级石阶,转过一块上覆白雪的石障。迎面是一坡下行的石阶,石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