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久津慧低下头,良久后她抬起头,眼圈微红,脸上没有了笑容,严肃道:“谢谢大人,您可能不知道,在那样一个氏族里,有那么一个父亲,如果不会伪装自己会被欺负得有多惨。
我父亲有七个妻子,生有六女两子,他只宝贝着两个儿子,却对女儿不闻不问,恐怕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哪个岁数大,哪个年龄小。
我排行第三,上面有两个姐姐,她们都被父亲随意地指给了手下,从没有过问过她们的意见,不知道以后会不会也把我随意地指给一个手下。
我娘经常看着我,问我为什么不是一个男孩,如果我是一个男孩,他就会被我爹宠爱,会有很多珠宝首饰,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后来有一次,我爹说了我一句笑脸可爱,从那时起我娘便经常跟我说要笑,要一直笑,只有这样你爹才会喜欢你,要一直笑一直笑……”
阿久津慧端起桌上的茶杯,放在手心,茶杯中散发出的热气打在她眼睛上,让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
“再后来,我无论对这谁都在笑,即便我被欺负了都在笑,于是所有人都觉得我和善,都觉得我心思简单,都觉得我没有心机,我爹也更喜欢了我一些……”
阿久津慧看着曹唯,认真道:“我一直在装着笑,可能连睡觉的时候都是笑着的,有时对着镜子,我看着镜子里的那张笑脸,恨不得把它撕烂,但是逢人见礼时我还是笑着的。
大人说得对,我是很累,但是我习惯了,我只是一个女人,没有权势没有金银,只有一个阿久津氏族的姓氏,如果我不继续装下去,回到阿久津氏族,我该如何面对那些也常年习惯伪装自己的人。
大人说要活得自在,我也想活得自在,谁不想活得自在……可是大人啊,我现在不能活得自在啊!”
曹唯沉默片刻,道:“在本官面前,你大可以自在一些,想笑就笑,想不笑就不笑,本官唯利是图,不会因为你笑或者不笑就改变心意……”
阿久津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大人,我这是真的在笑,不是装出来的……唯利是图,这个词可不是什么好词,哪有这么说自个的!”
说实话没人信,曹唯也不解释,喝了一大口茶,然后提起水壶将茶杯填满。
阿久津慧见状连忙将茶杯中的茶水喝完,然后将杯子往前一伸,眼里露出狡黠之意,曹唯又提起水壶将她的杯中添满茶水。
“你打算如何说服千叶野吉?”
“只要能活着就没人想死,能好好活着没人想活得如同一条狗,千叶野吉也一样,他能够从大火中逃生说明他真的不想死,他以前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以后就受不了穷苦日子。
如果他兵败的消息传到西园,他纵然不会死,这辈子也不会再执掌千叶氏族了,这种事情他如何能接受?所以他如果想要脱身就必须要有一个替罪羊才行。
千叶野吉一直看不起岛津庶男,他觉得岛津庶男以前是丰臣氏族的义子,后来靠着出卖丰臣氏族才得到了本山城,令人不耻。
如今他兵败,而岛津庶男却好好的,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其他人会如何看他,更重要的是他自己心里甘心吗?
所以啊,岛津庶男必须死,他死以后,河野城失守,城中武士灭绝。而千叶野吉回到了本山城后,手中还有残存的五百甲士,大可以对外宣称是死战不退,杀敌数千从而将敌人逼退了本山城,在别人眼里他就不算输。
扶桑最敬重勇敢的武士,所以千叶野吉就算损失了许多武士,也不会受到氏族的重责。为了能够好好地活着,千叶野吉会答应大人的。
大人,其实现在最想让岛津庶男死的不是你,而是千叶野吉啊!”
曹唯动容,他没想到阿久津慧竟然能够将人心剖析得如此透彻,将人性的阴暗面说得如此清晰直白。
每个人心里都有阴暗面,有些人能够控制自己的阴暗面,所以做出来的都是好事,有些人控制不住,所以就会做出损人利己的事,甚至会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事。
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这也是人的阴暗面,有的人开始会心里不舒服,但是经过心态调整后能够从容面对,甚至能够替别人高兴,而有些人则是心里张了一根刺,越来越难受,然后就开始嫉恨起比自己好的那个人,哪怕那个人什么都没有做。
渐渐的,茶水不再散发出热气,曹唯端起来喝了一口,道:“从千叶野吉以前的处事来看,他根本想不到这一点,所以为了千叶氏族,他不会陷害岛津庶男……”
阿久津慧淡淡道:“就是因为他想不到,所以我才要教他,给他指一条明路,告诉他怎么做不仅能够保住命,还能够保住富贵。”
“你是要唤醒他心底的恶魔,只要他真的这么做了,以后无论做什么事他都会无所顾忌了!”
“大人又怎么知道在那场大火下,他心底的恶魔没有苏醒呢……”
阿久津慧似乎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她话锋一转道:“大人与丰臣顺义是什么关系?”
“情比海还要深!”
曹唯严肃道:“如果真的要用金银衡量的话,大概值一千万两银子再加几座山头,对了,一千万两银子分十年还清,每次还一百万两,所以说本官现在是丰臣顺义的债主,但是想要让他还钱就必须先帮他挣钱。”
阿久津慧舒了口气,道:“那我就放心了,如果大人与丰臣顺义是生死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