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叔寒究竟是个读书人,见到这样的景象已是慌了,在秋仪之耳边建议道:“大人,我军作战不利,是不是应该乘敌军尚未完全将我军包围的时机,赶紧撤退出去,重新整顿军队以利再战?”
林叔寒不过是粗通兵略,他能想到的事情,秋仪之这个年纪虽轻却是身经百战之人又怎么会想不到?
然而现在秋仪之麾下的军队虽已落了大大的下风,却还能够仪仗坚强可靠的基层武官,勉强保持住阵型不至于溃败。而若是下达命令开始撤退,极有可能一口勇气松懈下来,就会导致全军溃败。
于是秋仪之并不回答林叔寒的问话,摇了摇头,高举起手中那柄纯黑色的西域宝刀,高声喝道:“兄弟们再坚持一下,必有转机!”
他的兄弟们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原本秋仪之用八万人对抗郑鑫投入战场的二十万人,通过施用巧计,不过是让自己麾下一名兵士,正面对抗敌军两人,只要战法得当、士气高昂,还能勉强抵挡。
可随着郑鑫将所有人马全部投入战斗,秋仪之这边即便有了渤海铁骑的帮助,也免不了陷入用自己一名士兵,对抗对手三四人的地步。而且随着伤亡的逐步扩大,这样的劣势也在逐步扩大。
并且对面的郑鑫也是颇通兵略,他在兵力占据极大优势的情况下,偏偏没有将秋仪之的军队全部包围,而是选择了围三缺一的战术,让秋仪之手下兵士保留一线生机,一旦士气衰落越过一定的极限,便会从北边的缺口处溃散下去。
这道极限似乎近在眼前,战事进展到这样的程度,秋仪之手下的兵士们脸上都浮现出显而易见的畏惧表情,似乎这一个瞬间还在机械地举刀同对手拼杀,下一个瞬间便会转身逃命。
郑鑫作战风格稳妥,又在阵后观察了许久,这才确认秋仪之的军队已到了能耐的极限,仔细考虑了一下,终于伸手招来几个传令兵士,要他们这就向左翼、右翼和中锋传令,要他们这就鼓起最后的勇气,动最后的冲锋,便能将最后的胜利捏在手中。
这几个传令兵听了郑鑫的号令,还未来得及转头出去传令,忽然听见身边传来几声震天震地的轰鸣之声,震得他们耳膜“嗡嗡”颤,随即一阵狂风袭来,裹挟起地上的石子尘埃,劈头盖脸向他们扑来。
待狂风落定,再循声望去,却见烟尘的掩护之下,长江江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十余艘巨大海船,其中一艘大船的甲板之上几个黑魆魆的铁桶尤在冒着青烟——这正是方才射爆裂弹的炮口。
郑鑫虽然贵为意图问鼎天下的皇子,却也免不了被这狂风袭击,待定下心神向江边望去,心中顿时一惊,忍不住低声惊叫道:“不好!怎么李胜捷来了?”
尚在阵中做困兽之斗的秋仪之虽没感受到炮弹爆炸引的狂风,却也听到爆炸出的巨大响声。这响声远远听来就仿佛是天上霹雳轰鸣,可他抬头看到的却是一轮将人炙烤得头脑胀的一轮红日,除此之外天上便空无一物,就连一丝云彩都没有。
秋仪之还以为耳中的轰鸣,自己是在将死之前感受的幻觉,可轰鸣过后面前郑鑫军队向自己施加的压力却是毫无疑问地减轻了。他是思路清明又身经百战之人,多少已猜到是李胜捷来了,却又不敢完全确信,偏偏自己身在无数兵士的护卫、无数敌军的包围之中,根本没法看清眼前到底生了些什么。
偏偏这样的情况事关战场大局,是不能不掌握的,于是秋仪之赶紧扭头对身边紧紧护卫的尉迟霁明说道:“霁明,你眼神好,替我看看,前头到底生了什么?是不是李胜捷来了?”
尉迟霁明答道:“这边人山人海的,根本看不清楚。要么我腾跃上去,居高临下,试试能不能够看清情况。”
这确实是条好办法,可现在兵荒马乱,三十多万士兵混战成一团,不知从哪里就会射过来一支流矢,因此秋仪之点头嘱咐道:“也好,就是要小心一些,可别受了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