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重大的问题,将皇后暂时从悲痛之中拉回了现实,瞪着一双眼睛看着秋仪之。
皇后的心态,秋仪之当然考虑到了,幽幽说道:“郑森不能当皇帝。一来他有胡人血统,入主中原难免有违圣人的华夷之辨。二来他现在还在江南,立场不明,或许还会附逆作乱,不能冒这个险。三来他毕竟是庶出,让他继位,也不符合礼法。皇后娘娘,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秋仪之这最后一句话,正好戳中皇后的心坎,让她连声称是:“对,对,为长治久安计,确实不宜立郑森称帝,皇上之前也说郑森是个武夫,只能带带军队而已。不过,现在除了他,还能拥立谁呢?”
秋仪之接话道:“按理说,应当立三哥的儿子为帝。可惜三哥膝下只有两位公主,那就没法子了,就只能拥立郑鑫的儿子了……”
直接跳过皇子,而立皇孙为帝,大汉立国以来还没有先例,在礼法上还颇有些值得推敲之处。不过郑鑫的两个儿子——郑超和郑起——都是大秦夫人所生的嫡子,是一脉相承的嫡派子孙,立他们其中任何一人,当今皇后无论是“太后”还是“太皇太后”的名分都是跑不掉的,地位依旧是尊崇无比。
这是皇后被秋仪之深夜吵醒以来,得到的唯一的好消息了,坐在座位里一动不动许久的身子也终于挪动了一下,说道:“看来也就只能如此了……”
“不。”秋仪之却又说道,“郑鑫大逆不道,不能让他的儿子当皇帝。”
皇后这就不明白了,明明只剩下立郑鑫两个儿子这一条选项,眼前这个秋仪之为何又要否决,便疑惑道:“仪之,你这是什么意思?”
秋仪之道:“要当皇帝,就不能是郑鑫的儿子。郑超年纪太大了,至于郑起,我要让他过继给三哥,让他当三哥和小秦夫人的儿子。”
皇后听了一愣,好不容易才捋清其中的逻辑关系,立即称赞道:“这主意甚好,再妥当也没有了。”
秋仪之见皇后已然应允,又见外头窗户纸都已渐渐发白,便道:“郑鑫的王府,已被我派人控制起来了。既然娘娘愿意居中主持,那我这就将郑超、郑起两兄弟押送过来。再请娘娘下懿旨,传小秦夫人、大秦夫人,还有秦广源老先生一同过来。”
皇后没有想到秋仪之办事这样迅速,在闯宫之前,就已将郑鑫的两个儿子控制了起来,忽然又想到自己的丈夫、亲儿子现在都已不在自己身边,自己虽然贵为皇后却只能听一个外人的摆布——秋仪之虽是皇帝的义子,却毕竟没有这层血浓于水的关系。
想到这里,皇后不禁有些心寒,摆了摆手说道:“本宫是个女流,外头的事情,还是你去处置吧。准备妥当之后,你再请懿旨进来好了。我现在头疼欲裂,需要好好休息……”
秋仪之也确实没有别的话要同皇后讲,便朝皇后作了个揖,缓缓退了出去。
出门之后,秋仪之怕再出什么意外,也不远离“立政宫”,而是在宫外找了一个凉亭,寻来文房四宝,同林叔寒参酌地写了两份手令,便找了几个办事牢靠的手下分头出宫去传唤相关人等。他自己则继续待在凉亭之中,时而同林叔寒商议几句,时而埋头写上几个字,时而又陷入深深的沉默之中……
就这样过了有半个时辰,早已被控制起来的大秦夫人和他两个儿子率先被押送过来。郑鑫的大儿子郑超似乎经过抵抗和搏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小儿子郑超已被吓得哆哆嗦嗦,连走路都不利索。
秋仪之见他们这副狼狈的样子,心中一阵哂笑,却见大秦夫人也被推推搡搡地赶了过来,忽然想到她毕竟还是小秦夫人的亲姐姐,也不能太过得罪了,便呵斥几个手下道:“嘿,你们也太不懂礼数了,怎么好对王妃动粗?”
那几个军士听了一愣,一时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倒是大秦夫人被这话有所打动,抹着眼泪向秋仪之蹲了个福:“承蒙叔叔关照了。”
秋仪之脸上顿时一红,立即挥了挥手,别过头去,又同林叔寒说起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