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仪之同温鸿辉对答几句,方才紧张的心情早已平复下来,有意点出他在军中的“龟公”身份,想要探一探他气量城府到底如何。/p
然而船篷之中光线甚是昏暗,完全无法看清温鸿辉表情变化,听他声音却是十分沉稳淡定:“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以义殿下的才干自然也不是什么鼠目寸光之辈。大丈夫有真才实学,岂能屈居人下?”/p
秋仪之道:“天下奇能异士不知多少,朝中名臣良将不知多少,归隐山林的圣贤隐士又不知多少。我看你才德均不能服众,居然还妄想当皇帝,真是笑话!”/p
“这可不一定!”温鸿辉说道,“大汉太祖皇帝原来不过是个讨饭的,只用了十年便荡平天下,他又真的是德才均能服人么?我现在手里圣教信徒有上百万,分布大汉东西南北各个地方,手上掌握的银两钱财也是如山似海,凭什么不能够去争一争这个皇位呢?”/p
秋仪之轻蔑地一笑:“你是只知其一,未知其二。你说贵教信徒上百万,可是连你自己也不信的贵教教义,又指望有多少人并行不悖呢?前年讨逆之役硝烟未定,现在人心思定,百姓都盼着沐浴皇恩盛世,哪个会跟着你挑旗造反呢?”/p
温鸿辉在黑暗中抽动了一下嘴角的肌肉,说道:“义殿下说我不懂天下大势,难道你就洞悉一切了么?你不要忘了,现在皇帝屁股底下的龙椅还没坐稳,南方还有一个岭南王郑贵虎视眈眈,就是皇帝自己身体也是每况愈下,他这皇位还能坐上几天?”/p
秋仪之听了一怔:皇帝郑荣身患隐疾的事情,除了自己之外只有师傅钟离匡等少数几个人知道;就算这温鸿辉假扮的“石伟”再受皇帝信任,也绝不可能对皇帝身体情况这样天下最大的机密如此了若指掌。/p
想到这里,秋仪之略略有些平复的心情,不由又有些激动,说道:“当今圣上的身体,没有人比我更知道的了。皇上是骑在马上领军作战的王爷出身,自幼打熬的一副好筋骨,现在又在春秋鼎盛时候,即便做不到万寿无疆,最少最少也有十几二十年的皇位好坐,天下再有隐忧这些时日也总能祛除掉了。到时候就算贵教没有被朝廷剿灭,怕也是实力大损,更加无法兴风作浪了。”/p
其实温鸿辉所说的皇帝的病情也是半真半假。/p
正如秋仪之所想的那样,皇帝的身体情况乃是大汉帝国头等了不得的机密,就连几个皇子也未必能够知晓,更何况一个传旨的钦差了——他不过是从寥寥几个在宫中担任太监、庖厨、医生、宫女的信徒口中,零零散散汇报上来的情报,勉强拼凑出皇帝身体不好的信息来罢了。/p
因此温鸿辉听了秋仪之这段有根有据的分析之后,也不免有些心虚,嘴巴上却丝毫没有松口:“事在人为,天下再难做的事情也有人去做,更何况是九五至尊的皇位了。这是我温家数百年的心愿,岂能因你寥寥数语就打了?”/p
“当了皇帝又如何?”秋仪之听他言辞凿凿背后似乎有些理屈词穷,便继续逼问道,“你也是从广阳开始就隐藏在皇上身边的人。当年我义父是何等样潇洒英武的一个王爷,自从当了皇帝,日日俗务缠身,每天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三四个时辰。今年年中我还进京看过皇上,才隔了几个月,就已瘦了一大圈……你好好想想,为天下苍生计,就算你当了皇帝,就一定能比我义父做得更好吗?嗯?”/p
温鸿辉被秋仪之问得嘴角上的肌肉都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咬牙恨恨地说道:“郑荣做得到的,我凭什么做不到?不,我比郑荣更聪明、更能干,他做得到的,我一定能比他做得更好!”/p
“哈哈哈哈!”秋仪之听了仰天大笑,“你说得容易。我义父有良相名将辅佐,又有治理幽燕道的心得,可是面对天下纷纷纭纭的事务和历年来的积弊,依然显得力不从心。你一个专司暖帐事务的皮条客,居然还想垂拱九重,治理天下?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吧!”/p
秋仪之这番话显然是深刻地刺痛了温鸿辉的自尊心,即便是在如斯昏沉的光线之下,依旧能看见他的脸孔憋得越来越红,终于狞笑一声:“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郑家江山坐了这么多年,也该换换人了!我偏要坐坐龙椅,给天下人瞧瞧!”/p
秋仪之也是针锋相对:“你既有心作乱,那我就要做擎天保驾的柱石。你不要以为手底下有上百万信徒,前年河南起事声势一样不小,可幽燕大军兵锋所指,乱民无不披靡而降。你不妨探出头去看看,长江流水滔滔,燕子矶却伫立江中亿万年,何尝移动过分毫?更何况你也不配被比作长江黄河,不过是一股小小浊流罢了!”/p
秋仪之这几句话比方才那几句更加诛心严厉,温鸿辉盛怒之下反而平静下来,调整了一下坐姿,淡淡说道:“义殿下这份忠心,我是佩服的;你的能耐,我也亲眼见到过。不过义殿下千好万好,就是太不识时务。就拿现在来说,你分明在我的船上,就敢这样大言不惭,就怕我一声令下,叫你葬身江底喂王八吗?”/p
此言一出,秋仪之尚未说话,却急坏了一旁的温灵娇,只见她再也稳坐不住,略浮起半个身子,说道:“哥哥想做什么?秋公子可是你请来的客人呀!”/p
温鸿辉瞥了温灵娇一眼,冷冷说道:“妹妹长大了,胳膊居然也向外弯了。这个秋仪之你又不是不知道,最刁钻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