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庭航不慌不忙地拱手道:“大殿下的话,下官当然知道。下官说的也就是这件案件的事情。”/p
郑鑫以为这个毫不起眼的郑庭航一定是知道蔡敏甚或殷承良的内情丑闻,想要当堂揭,便说道:“那郑大人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好了。”/p
“请大殿下这就停止审问蔡敏。”郑庭航说得十分平静。/p
“什么!你说什么?”郑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p
“请大殿下这就停止审问蔡敏。”郑庭航又重复了一遍。/p
满堂的官员终于听清了郑庭航这个芝麻绿豆官的话,却不知他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头为蔡敏说话——无数双眼睛,立即放出整齐划一的目光齐刷刷地望着郑庭航。/p
郑鑫也是一愣,怔了一怔,这才失声笑道:“郑庭航,你是傻了,还是疯了?快给我站回去,就当你什么话都没说。”/p
不料郑庭航第三次重复道:“请大殿下这就停止审问蔡敏。”/p
郑鑫听他语气甚是平缓冷静,绝不像是饿傻了或是热疯了的样子,便问道:“郑大人,你这是在为蔡敏求情吗?”/p
“不!”郑庭航答道,“蔡敏言行不谨、口是心非,乃是真真切切的士林耻辱,下官无论如何也断不会为他求情的。”/p
郑鑫不解道:“那你为何要我停止审问呢?”/p
郑庭航又作了个揖,用十分恬淡平缓的口气说道:“下官以为,维护士林的体面,要比惩治蔡敏这个赃官,要重要的多!”/p
他抬眼看了一眼满脸惊讶表情的郑鑫,款款说道:“这个蔡敏做错了事,犯了王法,大殿下理应按律予以处置——这是皇上赐予大殿下的权柄。然而大殿下若要惩治他,自然是应当查明实情之后依律办理。不能倚照一个妖道、一个犯官的一面之词,就轻易定罪。否则不免寒了天下士子之心。”/p
今日升堂审案,从确定毕秀文一案的元凶,到那李慎实开刀牵连出蔡敏,这整个过程都是郑鑫同秋仪之早就商量好了的,进展也颇为顺利。却不料此时却无端冒出了个郑庭航来,虽是一个小官,却口口声声要求郑鑫停止审案。/p
郑鑫听了,第一反应就是:这个郑庭航是不是殷承良设下的一颗棋子,要在紧要时候跳出来,将自己一军;然而即便殷承良有这样的计谋,有这样的胆量,总也要找几个官位高、资历老的官员出来,千寻万寻怎么会寻个人微言轻的七品官来?/p
郑鑫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p
可是他又想到郑庭航是新科进士,乃是秋仪之的同年——他虽然同自己没有什么矛盾嫌隙,但也说不上亲密——会不会是自己这个足智多谋的义兄弟,又想出什么鬼主意来,有意为难自己。/p
然而他想到“了尘宫”这桩案子,说起来,秋仪之是最着急办的,他是断然不肯其中生什么疏漏,以至于功亏一篑的。/p
想到这里,郑鑫已然是懵了,确实猜不出郑庭航的目的来,于是他试探道:“郑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p
郑庭航面对权势熏天的大殿下郑鑫,却丝毫没有怯场,说道:“下官的意思却也简单。这个蔡敏确有过失,人品也并非无懈可击,大殿下责罚他是理所应当的。然而却不能当众羞辱,打了江南士子的脸面。”/p
郑鑫一面听,一面低头沉思,听郑庭航说到这里,忽然抬起头,问道:“郑大人,请问你是哪里人氏?”/p
郑庭航一愣,说到:“下官乃是苏州府华亭县人氏。然而下官方才此言,确实出于公心,同下官籍贯所书并无关系,还请大殿下明鉴!”/p
郑鑫忽然笑道:“怪不得你急急忙忙地要跳出来,原来还有这点私心。我倒要问你,我在此审谳蔡敏的罪过,怎么就有辱江南士林了?依我看,这是在恢复你江南官场声誉才对!”/p
这个郑庭航还真有几分骨气,拱了拱手道:“请大殿下恕下官无礼,下官觉得大殿下这话说错了。惩办蔡敏一个人,的确有助于荡涤官场,起到警示人心的作用,让江南官员都时刻牢记温习圣人教诲。然而像大殿下现在这样当众揭穿蔡敏隐私,这样的丑闻传布出去,再为无知小民或是别有用心之辈渲染流传,势必让百姓认为我江南道官员私底下无不污秽不堪。若是这样,将来江南官员如何再守牧一方?如何再教化百姓?为江南一方长治久安计,我的话,还请大殿下谏纳。”/p
郑鑫虽然常常在外人面前做出宽宏大量的模样来,其实心眼是三兄弟里头最小的。/p
他听郑庭航当面说自己错了,脸上已是有些挂不住,面部肌肉禁不住抽搐两下说道:“好啊,江南士林之中果然人才辈出,居然还有你这样一号人物。你这区区七品官,也想做龙逢比干么?”/p
龙逢、比干乃是上古名臣,因忠言直谏而被昏君杀害——秋仪之博览群书,这样的寻常典故,他当然是知道的;他又素来清楚自己这位大哥的禀性,听他举出这两位做比,明显有上纲上线的意思,心中也不免替郑庭航着急。/p
却听郑庭航说到:“大殿下又错了。龙逢比干乃是臣子的楷模,下官也是仰慕已久,然而——”/p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然而现下正是盛世之中,当今圣上文才武略,英睿不凡,又怎么需要龙逢比干这样的忠臣以死相谏呢?更何况这两位先贤侍奉的虽然是暴虐昏君,却也是天子;而大殿下虽然尊贵英明,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