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威四重城上,几乎剩下的所有天威堡将士全都聚集到了这里。仅仅用了一日,是整整一日的时间,耶律楚歌的大军便活生生得用一座尸山血海砸开了天威堡的三重城,而这一次,他们甚至连给守城天威将士撤退的机会都没有。
近一百年来,除了阿萨辛导致的那场江湖血祸以来,这一战可以说是天威堡面临过的最大的浩劫。
最后的两千人据首底线,过了这第四座城,那就是他们天威堡的宗门牌楼了,哪怕是还剩下一兵一卒,他们也绝对不会让这支草原军踏过第四座城。
城头之上,一个年纪比之当下两位堡主还要年长一些的苏烈此刻正背倚着城楼,大口大口得喘着粗气,在他的左手边是一把已经拉被拉断了弦的牛角大弓,而他的整条右臂已经赤红一片,几乎每一个毛孔之中都有凝而不落的颗颗血珠在往外渗透。
这位从上一代天威堡堡主手下征战到现在的天威老将,曾经以无敌连珠箭着称于西北,别说天威堡,哪怕是青州军,甚至更远一些的北凉的虎烈军,又有多少人会不知道苏烈这个神射手的名字。
相传其最强的连珠九箭,可在百步之内破地境大宗师的护身罡气,这可是一个真真正正以外家力道走到登峰造极的强大军武人。可如今,他却是再也挽不起那张大弓了,就在刚才他开出了人生最后一次九珠连箭,射杀敌城敌军六十余人,那箭矢流星就像是串糖葫芦似的,嗖嗖嗖的在敌军攻城大军之中掠过,就看到一团团血雾在空气中爆散,哪怕是杀红了眼的西北草原军卒都被这阵仗吓得够呛,要不是他们后边压阵的百夫长当场斩杀了几个向后退却的士卒,恐怕他们得要被赶到三重城也不是没可能。
第九箭射出,苏烈强弓刹那崩断,这一生最后的雄浑气力全都倾泄而空,不复再生。
斜靠着这座他相依相伴了整整一辈子的天威堡,老将的眼中充满着无尽的依恋和不舍。
忽然一个手持长枪的少年扑倒在了他的身边,少年浑身是血,一眼就知道在前线不知冲杀了多少个来回。从头到尾,唯有那杆长枪的枪尖还是雪亮森寒的。
小跳蚤爬在老将苏烈的身上嚎啕大哭,虽然他年纪不大,但却也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这位苏爷爷恐怕再也没办法和他一起结伴在天威堡的演武场上深夜演武,畅谈往昔了。
从前,小跳蚤只觉得这个老人有些絮叨。脾气固然是极好的,可是有些事儿总喜欢翻来覆去的挂在嘴边,比如当年怎么跟着老堡主上战场啦,打了多少多少的胜仗啊,又有多少次死里逃生,绝境升天种种,当时只觉得听他讲这些事儿,还不如多练一会儿枪,可是这会儿,看到他就这样靠倒在城墙上,小跳蚤心中是何等的希望老人能够再与自己说一说当年的那些往事,哪怕自己听过一千遍,一万遍,也都会安安静静得听,认认真真得记下来。绝对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苏爷爷,苏爷爷你不要死!”小跳蚤自从被救回天威堡以后,几乎就没有再流过眼泪,可这一次他的泪水像是决堤了一般控制不住得流淌下来。
老人右边的肩头微微颤了颤似乎想要抬起右手来帮小跳蚤擦拭泪水,可是他尝试着努力了一下,却是发现根本没办法将右手抬起,最后他有些无奈得笑了笑,轻声说道:“小跳蚤啊,好孩子,别难过。苏爷爷能够这样英勇得战死,那是天大的福气,是我们天威军老卒人人都羡慕的福气。”
小跳蚤用力得摇着头:“不是这样的,苏爷爷,你答应过我的,你要长命百岁,看着我长大,看着我娶妻,你答应过我的。”小跳蚤抓住苏烈的一只手用力得贴在自己的脸上。
这天威堡,要说与自己最亲近,除了那个救自己回来传授自己枪术武艺的师傅以外,那就是这位苏爷爷与自己最亲近。失去了父亲和母亲的他,在这位老者身上再一次感受到了亲情的关怀。这种情感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的。
苏烈是发自内心得将小跳蚤当成了自己的孙子来看待,而小跳骚何尝不是将苏烈看成了自己的亲爷爷。
小跳骚受困于幼时的阴影始终没办法走出来,他沉默,封闭,除了习武练枪,几乎什么也不会做,也不愿意和任何人交流,除了师傅以外。但是有些事,韩飞这样的大老粗能做的真的很有限,他甚至都察觉不到小跳蚤的异样。
而一直以来,都是苏烈这个爷爷在充当着温暖小跳蚤的角色。
虽然小跳蚤还远没有真正走出那个阴影,但是如今心扉终究是已经敞开了许多。
苏烈指尖轻轻摩挲着小跳蚤的面颊,他的气色越来越差了,声音也是越发的微弱:“跳蚤啊,你要跳出来知道嘛,像个小跳蚤一样,从过去中跳出来。你的天赋很高,天资不会比你的师傅差,可是你的心被仇恨和恐惧所桎梏,你一定要跳出来啊!”不知为何说到这里,老人的手上突然多出了一股比正常人还要大许多的气力,他将小跳蚤的耳朵拉到自己的嘴边,用尽所有的力气说道:“天威堡!活下来!保住他!保住他!还有……还有……”老人一气将尽,他微微闭上眼眸,似乎要节省下来更多的气力说话:“以后,去中原,找苏樱,她……她在等……”最后一字并未能够出口,老人的气力刹那耗尽,拉着小跳蚤的手颓然落下。
小跳蚤愣在当场,足足小半晌,猛得从喉间吐出一口淡淡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