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夜色浓郁,杀气喷薄,长江中一条大船灯火辉煌,亮如白昼,淮阳派掌门单雄韬坐在舱内,一边端着陈年美酒,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舱中领舞的美艳女子,癫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舞坊坊主此前还特意神神秘秘的告诉自己,这女子不但一舞销魂,而且闺房之内也别具一格……头发花白,满脸横肉的单雄韬痴迷不已,脑中只有寿宴过后将这尤物按在身下时,那销魂醉骨滋味。
舱外,淮阳派弟子各个如临大敌,神色严峻,掌门拒接鬼目令,一直躲在家中。江湖中已有两大门派掌门死于非命,这次六十大寿本不该如此大肆张罗,可是人在江湖,面子比天大,比命重。堂堂淮阳派,被邪教中人逼得龟缩不出,提心吊胆,传出去必然被人耻笑。
于是寿宴就被安排在了一艘巨船之上,除了武林同盟,教中弟子外,只有一干舞坊女子被带上了船,船在正中,离江边少说也有十余丈,船上各处都有人把守,若有异动必立马启航回岸,他们自幼生长在长江边,极通水性,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杀手来此之前,想必也要掂量一下。
舱内春光融融,那女子纤腰如蛇扭动,飞了个媚眼过来,单掌门早已不能自持,按着桌面摇摇晃晃站起来,上前去搂她,忽见她身后,一个黑脸高挑的舞女神情古怪,那目光中有不屑,冷漠,厌恶……还有仇恨……领舞女子娇笑一声,脚步飞旋便躲到了后面,那女子趁机欺身上前,他只觉胸前一凉,一柄匕首尽入他肋下,乌黑的血液渗出来,剧毒已扩散全身。
单雄韬面上也弥漫着一层黑气,呼吸困难,惊怖万分的看着她。十年前,他在轩辕山庄要杀那人十岁的长子,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脸汉子扑上来紧紧抱住他,他手中的剑将那汉子身上捅出无数个血窟窿,那人仍是死死抱住他的腿不撒手,最后以一招成名绝技错骨分筋手折断了那人脖子,方才得以脱身。直到现在,他小腿上还有那人临死前留下的牙印。又过了一年,他出行遇人行刺,那兵刃再深入一分便可要他性命,侥幸大难不死,那是个形貌相似的黑脸汉子,一被活捉便直接咬舌自尽了,临死前还仇恨至极的死死盯着他。这女子……
莫轻悠俯下身来,目光幽暗,声音低沉,“我伯父还有爹爹,已经在阴曹地府等了你很久了,你下去,找他们谢罪吧……”
除了领舞的玉玲珑外,所有的舞坊女子都扯去外衣,露出一身劲装,拔出腰间软剑,奔向大惊失色的淮阳派弟子,有人走投无路,横尸当场,有人见风使舵,跳水逃生。已是秋天,水间凉意汹涌而来,船下忽然现出一个全身苍白的怪物,傑傑怪笑,身如游鱼,异常矫健,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水鬼,吓得水中的人魂飞魄散,那鬼怪穿梭其中,手持一截薄刃,将诸人手筋脚筋一一挑断,不多时,弟子们的尸体一个个浮出水面,簇拥在巨船周围,映着惨白月光。丝竹悦耳,欢声笑语,顷刻间化作一片死寂,尸骸遍江。
鬼目宫宫主凌霄公然挑战,大开杀戒,不到半年,众多门派纷纷惨遭毒手,武林盟主梅镇南明面上要大家众志成城,同仇敌忾,实则明哲保身,坐视不管。终于有个别门派为求保命,归降凌霄,也有的向武当少林两大掌门求救,还有人奔走哀求与御剑山庄分庭抗礼的洛家庄出面。
终于在十二月,洛夫人发出招贤令,请天下英雄于明年三月春暖花开时到洛阳共商大计,并发信邀少林武当两位大师主持大局。鬼目宫得知后倒是悄无声息停了动静,或许是伺机而动,或许是另有谋划,无论如何,这血雨腥风,惊心动魄的一年,总算是就此落下帷幕了。
芳菲已尽,树木凋零,鬼目宫内,凌霄召集众人议事,两位年轻女子一左一右,站在殿前,一个燕瘦,一个环肥,举手投足默契老练,这两位女子名叫棹兰,流光,自幼在凌霄身边长大,深知她喜好恶憎,甚得她信任,在宫中掌管大小事宜,举足轻重,连常年在外奔波的五使都忌惮三分。
众人都已坐定,只见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大殿,前者青衣束发,大步流星,后者紧跟其后,笑容满面,却是阿薰和郝雁奴。大伙儿睁大眼睛上下打量这位新任巽木使,偏偏她旁若无人直接就座,嘴巴绷成一直线,满脸都是“别来招惹我”几个大字。明明知道这人不好惹,偏偏就是忍不住偷看。
郝雁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母夜叉女土匪吗……
其实郝雁奴心知肚明,他们二人刚来时宫中人都既好奇又害怕,阿薰乍一看面冷寡言,他却是个平易近人的市井小贩模样,又是她唯一亲近信任之人,很快就有人找他套近乎探底细,他倒是和蔼可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这人什么都好,只有一样需要提防,便是记仇。”
好事者有幸灾乐祸的,有为坎月使,兑雨使和离霞使捏了一把冷汗的,神情各异,心思都被郝雁奴一眼瞧了出来。
“各位有所不知,她还有一样长处。”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年轻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诘,慢悠悠说道,
“有仇必报。”
“……”
郝雁奴再接再厉,立志以黑化阿薰威慑旁人弘扬假恶丑为终生目标,没事就与大家聊聊白云山的陈年旧事,哪怕天马行空无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