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世英想想倒也在理,“冰清这孩子天性善良,涉世未深,想必是被那二人花言巧语哄骗了,才轻信了他们,难为你费心还受了委屈了。我回去定当禀明父亲,还贤弟一个公道。”
秦维桢听到“公道”二字,便想起那讨债的阿薰,想起那句“天地不仁”,犹豫片刻道:“平心而论,小弟这一路上细细观察,觉得阿薰并非穷凶极恶,反而是个性情中人,扶强除弱,为人坦诚,只是他言语之中,对令尊,家严还有袁掌门颇有些怨恨微词。小弟孤陋寡闻,不知兄台可听说过——轩辕山庄?”
那最后四个字一字一句咬的极慢,只见一贯温润如玉的梅公子脸色一点一滴的暗淡下来,浮云蔽日,大夜弥天。
好一会儿二人相顾无言,梅世英暗自缓了口气,心道这陈年旧案早就盖棺定论了,料这小魔头也翻不起什么惊涛骇浪来,拖下去反倒欲盖弥彰,惹人生疑,就把前因后果都交代了出来。
“那轩辕山庄在洛阳白云山下,曾经有些名气,只是那庄主风擎天,甚是恃才傲物,剑走偏锋。他早年曾一剑挑遍武林各大门派,惹得人人自危,闻风丧胆。还曾因私人恩怨,逼得前武林盟主袁鹰扬老英雄自断一臂,伤重不治,可谓飞扬跋扈,恣意妄为。”
“十年前,少林寺方丈大通禅师突然深夜遭人暗算,昏迷不醒,他门下大弟子莫执禅师目睹经过,称凶手便是风擎天,因为他父亲早年闯荡江湖时,曾败在方丈手下,不久便郁郁而终,定是他怀恨在心,便施毒手欲报父仇。大通禅师素来年高德劭,人人敬仰,不料遭此横祸,父亲,秦师伯,袁掌门一干人等闻听此事大为打抱不平,便连夜赶到轩辕山庄找风擎天理论,谁知那人一言不合便狂性大发,痛下杀手,险些要了袁掌门的性命,最后是阑干傲雪两大高手并肩携剑,解决此人。”
“那轩辕山庄就此败落,秦师伯和父亲为武林除了此害,一战成名。”他说到此处,隐隐有些自豪,暗想当年父亲年至不惑,方才尝得“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滋味,怪不得要多年来步步为营,谨小慎微,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帮父亲除去这个祸根,以绝后患。
秦维桢听后神情平静,思量片刻,只问道:“那兄台可知,风擎天的家人下落如何?”
梅世英不提防他想到这个,顿时有些尴尬,“咳咳,他家人嘛,父亲说袁枭劫后余生,新仇旧恨加一起,起了杀心,将风家上下一十三口统统灭了,还放火烧了轩辕山庄。当时他老人家和秦师伯也想劝阻,不过苍鹰门门徒众多,当时局势一发不可收拾,也无力回天了。”
他又想到那青衣阿薰,隐隐忧患,便道:“那两人来历不明,我看八成是打着轩辕山庄的旗号装神弄鬼,秦兄切莫上了他们二人的当。”
秦维桢面上无波无澜,道自己定会小心,便告辞离去。月白一直在前面驾车,只顾着欣赏沿途春光融融,风和日丽,良久才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叹息,“心为形役,尘世马牛;身被名牵,樊笼鸡鹜。”
那天下第一的名头,便是个无形枷锁,有人身在笼中而不自知,有人勘破名利远走避世,只是当年那一夜屠戮,英雄末路,如今只被人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只怕是推卸塞责,粉饰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