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将军府,阿宁瞧着四周无人。身影一转,便如一只灵巧的猫般窜入轿中。轿子很是宽敞,高力士坐在中央仍能空出一大块空间,阿宁毫不费力地就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
高力士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接着又叹了口气:“高仙芝这人还算不错,可惜对亡妻念念不忘,我看还是算了吧!”
阿宁却摇了摇头:“正是因为他与他的亡妻感情深厚,我才更高看他一眼,若是他连自己青梅竹马的妻子都能轻易忘却,又怎么会对旁人用心呢?”
高力士点点头:“说得不错。那要不要阿翁帮你跟陛下说说,让他给你赐个婚,先赶鸭子上架?”
“不不不。”阿翁摆摆手:“千万别!强扭的瓜不甜!”但她想了想,又接着说:“不过阿翁你还是多帮他说几句好话吧,他不是想调回京里吗?您就帮着运作运作吧!”
高力士很是惊奇:“你怎么知道他想调回京里?”
“我又不傻!他刚才一直在向您打听包括李相在内的众多权臣的喜好,不是想上下打点一番争取调回京里,又是想干什么?”阿宁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对高力士对他的轻视表示了抗议。
“这你都听得出来?真是人小鬼大!”高力士赞赏地揉了揉她的头。
阿宁哼了一声:“这算什么?我还发现高仙芝对京城的形势知之甚少,他打听的那几人虽然都是位高权重之人,但其中有几人却是互为死敌,如果他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巴结一通,不但没什么用,还会得罪不少人呢!”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高力士又用力地揉了揉她的头,才收回了手。阿宁却还有些不放心,再次提醒道:“阿翁,高仙芝的事您可千万别忘了!”
“放心放心!”高力士劳神在在地点了点头。
瞧着他的神情,阿宁似乎还想嘱咐两句,但张了张嘴,又把话收了回去。她挑起轿帘向外看了看,然后扭过头对高力士道:“阿翁,我就从这儿回家了,有时间再去您家里看您!”
高力士点点头:“好吧,路上小心!”
阿宁挥了挥手:“几步路的事儿,您放心吧!我走了!”话没说完,她就纵身一跃出了轿子,转眼间便消失在街道尽头的胡同里。
轿夫们似乎也对这样的情形习以为常了,他们依旧稳稳地抬着轿子向前走,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在胡同中转了几圈后,阿宁便到了春宫的角门。她看了下四周无人,立刻小跑着到了门前,抓起黄铜门环连续敲了五次。
刚把手从门环上移开,那两扇门便被人从内侧拉开,一脸焦急的侍女从门中探出头,一把将阿宁拉进门来,又忙不迭地关上了门。
“郡主,你回来得也太晚了!你不知道!这次你出宫的事被延光郡主发现了!吵着闹着要去告诉殿下,我好说歹说才拦了下来。”一边说着,侍女还一边用手拍着胸脯,一副后怕的模样。
“呦!这小不点倒还挺机灵!”阿宁满不在乎地说。
话音刚落,一声响亮的喝声便从一旁响起:“李梦宁!你又偷跑出宫,还敢穿男人的一副,我一定要去告诉父王!”
阿宁哼了一声,满脸戏谑地瞧向那个站在自己面前,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俯下身来在她的脸上捏了捏:“小不点儿,年纪不大管得不少!你去告吧!不过你可想清楚,一旦你去告发我,父王最多骂我两句,你娘可是会因为你多嘴,罚你禁足哦!”
延宝郡主撅起了嘴,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儿:“凭什么?凭什么你做什么都不会被惩罚?凭什么你可以经常出宫?凭什么你可以光明正大的习武?”
阿宁见她强忍着不哭的可爱模样,忍不住伸手在她的鼻子上刮了刮:“小不点儿!我是你能比得了的吗?我从小就死了娘,上个月又死了丈夫,等你什么时候嫁了人再死过丈夫,再跟我比谁更自由吧!记住,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得拿另一些东西来换哦!”
说完,阿宁伸手在延宝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然后便从她的身旁越过,径直走向青石小路的深处。
阿宁的住所就在这角门的附近,没用多久便抵达了。她脱下那身小厮的衣裳,换上了一套淡粉色的衣裙,顺手在书架上抽了本《三国志》,躺到了客厅的藤椅上,一边随手抓着点心吃着,一边翻看着手中的书卷。
阿宁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但她已然很受太子李亨的喜爱。因为比起她那些中规中矩的兄弟姐妹,阿宁要活泼可爱得多,并且他很会把握分寸,从来没做过什么真正出格的事。
再加上她容貌出众,即便是在皇室贵胄中也算得上鹤立鸡群。所以不仅太子喜爱他,就连皇帝李隆基也对她另眼相看。
因此,在她十五岁时,李隆基亲自挑选了荥阳郑家的郑巽,来作她的夫婿。
荥阳郑家,自汉代起便是名门望族。它与其他六个家族合称为“五姓七家”。这七大家族,是经过数百年时间积累而成的,真正的贵族。那样漫长的时光积淀下来的文化,是任何的财富、权利都替代不了的。就连李唐皇族与他们相比,也像是个暴发户。
而郑巽又是郑家这一代里最出色的年轻人。他仪表堂堂又文武双全,从他十八岁开始,上门求亲的名门望族就数不胜数。自然,他们都被郑巽拒绝了。
然而让人不得不叹服的是:这些被拒绝的家族中,没有一个人说郑巽的不是,对他的评价反而比被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