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抵达长安城时,城中呈现的是一片混乱的景象。街道上行人大呼小叫地奔跑着,推车来来往往,载满了行李,显然许多人都开始准备逃难了。浓重的愁云笼罩在他们的脸上,阴冷而沉重。
“看来百姓们也都知道潼关失守了。”陆羽向身旁的方胜说道。
藏真离开后,陆羽便从城西驿出发,前往长安。路上,他遇到了方胜为首的百余骑将士,这百余人均是当初陆羽亲手训练的兵将,其中有不少还是封常清的亲兵。陆羽在他们心中,自是威望甚高。
这些骑兵败退后,原本有些害怕回到长安被降罪。但一听陆羽准备返回长安,他们便决定追随他回京。
陆羽心知长安城中形势波谲云诡,比起军阵中的凶险也不遑多让,所以便委婉地劝他们离开。但这些人就如吃了秤砣一般,铁了心地跟着陆羽,见此情形,陆羽也无法,只好任由他们跟随。
到达长安东的延兴门后,士兵们在守城禁军的指引下,到城西大营就地驻扎,陆羽则带着方胜入城,前往大明宫拜见皇帝。
到了大明宫前,两人又被禁军拦下了。禁军进门禀报后,让方胜在原地等候,令陆羽解除武器,进宫面圣。
此时正是早朝的时间,但陆羽进了宫门后,却觉得有些不对。
与城中的混乱不同,宫中呈现的是一派死寂的光景,连宦官和宫女都少了许多,完全没有了往日那热闹与忙碌的气氛。
在宦官的指引下,陆羽来到了含元殿前。他原以为潼关失守这么大的事,含元殿中一定吵翻了天,但直到他来到了大殿的台阶下,都没听到大殿中传出什么声音。
到了台阶下,陆羽停了下来。按照惯例,此时宦官要再进殿禀告一番,才能宣陆羽入殿。但只见那引路的宦官摇了摇头,又指了指殿门,示意陆羽直接进殿。
陆羽愣了愣,而后才在对方的坚持下,将信将疑地迈上台阶。
登上台阶后,陆羽瞧见了殿中的情形,顿时明白了宦官为何会让他直接进殿。
因为在那偌大的含元殿中,只有寥寥数个身影,连一台戏都凑不齐,更谈不上什么文武百官了。
见此情形,陆羽也明白了宫中死寂的气氛从何而来。
站到殿门前,陆羽清了清嗓子,高声道:“罪臣冠军大将军陆羽求见陛下!”
片刻之后,殿中响起了高力士的声音:“宣陆羽觐见!”
迈步跨进殿门,陆羽来到了龙椅下方的阶前。走来的过程中,他已把殿中的情形尽收眼底。
龙椅上坐着的自然是皇帝,高力士站在他身旁。
台下除了陆羽外,总共只有三人。武官一列有太子李亨与龙武大将军陈玄礼,文官一列则只有杨国忠孤零零的一个人。
三人没有像往日上朝那般坐着,而是满脸凝重地站在阶下。
从三人的身上收回目光,陆羽跪到了阶前,朗声道:“罪臣无能,请陛下发落!”
“好了好了,你是第一个主动回京的将领,朕赦你无罪,你快说说潼关的战况吧!”皇帝急切地道。
“遵旨!”陆羽从哥舒翰接旨出征讲起,一直讲到他兵败被俘,潼关失守。
陆羽话音刚落,就听皇帝长叹道:“唉!早知如此,就不该急着让哥舒翰出战,那样潼关也不至失守!”
含元殿中一片寂静,一时间无人接话。
面对这样的情况,诸人中最担心的是杨国忠,因为当初是他建议皇帝催促哥舒翰出兵的。
如今,杨国忠真是连肠子都悔青了。他原本只是想让哥舒翰小败一场,折损下他的威望,但没想到这一败竟是满盘皆输。如今潼关失守,京师屏障尽失,杨国忠只觉自己已与万千百姓一般,朝不保夕。
其他人可以不说话,但杨国忠不敢。因为皇帝再说下去,就可能想起他这谏言之罪了,那时候说不定不用叛军进城,他的命就已经丢了。
于是他赶忙上前在陆羽身旁跪倒,愤慨地道:“陛下,都是叛军太过狡诈!还有就是那火拔归仁,竟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实在是,实在是无耻至极啊!”
“啪”的一声,皇帝的手掌拍在了龙椅的扶手上。杨国忠吓得脖子一缩,赶忙闭上了嘴。
但就听皇帝愤然道:“对!这个火拔归仁,他日若能擒获,朕一定要将其剥皮拆骨,以儆效尤!”
陆羽一听,心中不由得暗自喟叹。当今皇帝年轻时的英明神武可是尽人皆知,就连三年前,陆羽从他身上感到的,还是帝王的威严与深不可测。但如今,陆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的,只剩下了老迈昏聩。
皇帝气得呼呼直喘,过了好一阵才平静下来。
他将目光再度转到了陆羽身上:“陆羽,朕赦你无罪,你之后就……”
皇帝的话戛然而止,似乎不知该如何安排陆羽。
也难怪他一时语塞,陆羽从入仕以来,做的官都是没有实职的散官,此时骤然给他安排职务,确实有些无从下手。
这时太子开口了:“父皇,国家多难,正是用人之际,陆将军忠心耿耿,儿臣斗胆谏言,不妨让陆将军统率禁军,协助陈玄礼将军护卫父皇安全,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陈玄礼神色顿时一变。他狐疑地看向李亨,对方却恍若未觉,一眼也没有看他。
跪在地上的陆羽也深感疑惑,不知太子为何会突然举荐他统率禁军。要知道,此时统率禁军,几乎就掌握了护卫京城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