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如梭,逝去的人与事早已散作尘埃,逐渐被世人淡忘。曾经的王侯权贵,到头来也不过是黄土一抔。
两年前,李林甫的家产被罚没之后,他的宅邸便被皇帝赏赐给了安禄山留在京城的长子安庆宗。自打住到这宅子里之后,安公子便深居简出。不少人都说,他是在天宝十一年的冬猎中,被刺客吓坏了,所以才不敢出门。
不过这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如果有人想见他,只要来这里找就好了,就像此时的这群人一般。
那是十几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他们从城北出发,一路穿街过巷,来到了这座宅邸的跟前。这群人尽数穿着便衣,但他们举手投足间,还是透出了难以掩盖的军旅气息,那是多年戎马生涯在他们身上所留下的印记。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剑眉虎目,威风凛凛。他迈着方步来到门前,打量了一番那紧闭的大门,便向左偏了偏头,示意身边的随从上前扣门。
那随从拱手称是,一个箭步便来到了门前,抬手抓起门环,用力地敲响了大门。
敲门声响了许久,才有一道慵懒的声音从门后响起:“谁呀?”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过后,门栓被摘了下来。厚重的木门向内一收,露出了一道尺余宽的缝隙。
一个满头花白的老翁从门内探出头来,目光闪烁地扫了一眼门前的众人,然后哆嗦着身子,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你们是谁?敲门做什么?”
瞧着老翁那畏缩的模样,敲门男子眼中立刻透出了一丝不屑。但想起这家宅邸主人的身份,他便强忍着心中的鄙夷,尽可能地摆出谦恭的态度:“老丈,麻烦通禀一声,就说平卢兵马使史大人来访。”
“史大人?”老翁皱了皱眉,似乎是在思索。而后他说了声:“你等着。”便颤巍巍地重新关起了大门。
“哐当”一声,门栓被挂起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接着便是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门内再度归于寂静。
敲门者再也忍不住了,他咧着嘴笑了起来:“大人,大公子也太不省事了!弄了这么个老头守门,他也不嫌丢人!再说,您看他那老胳膊老腿,真出点什么事,他能拦住谁呀?哈哈哈哈……”
他这一笑,其余的人们也都跟着露出了笑意,直到中年男子轻咳了一声,众人才收敛起笑容,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那紧闭的大门之上。
没多久,沉重的脚步声便从透过大门传了出来。久经战阵的人们下意识地便摆出了防御的姿态,但中年男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在意。
“咚”的一声,沉重的门栓砸到了地上,两扇门一下子被向内拉开。一道肉山般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奔到了中年男子跟前,紧紧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史叔叔,您可算是来了!真是让小侄好生思念啊!”安庆宗神情激动地说道。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身子一转从安庆宗的双手中脱身而出,拱手朝着安庆宗施了一礼:“大公子,末将史思明有礼了。”
“史叔叔,您跟我客气什么?快请进!”说着,安庆宗便拉起史思明的胳膊,将他扯进了门。
跟随史思明来的亲兵们起初还担心安庆宗有什么异动,但瞧见他那已然胖成一坨肉的身材,便纷纷放下戒备,露出嘲讽的神情。而后自动排成一列,随着史思明进了院门。
“你别说,看身材,大公子跟安大人倒真是像呢!”走在末尾的亲兵小声嘀咕着。
“可惜只是模样相似而已啊!”走在他前面的人感慨道。
再安庆宗的带领下,一行人很快地到了正堂的门口。两名家丁一左一右地站在门口,见安庆宗过来,立刻让开道路。
安庆宗与史思明不分先后地迈入了正堂。
史思明的亲兵们也紧跟上前,想要跟着入内。
守门的两名家丁顿时皱起了眉,他们伸手一拦,便挡住了亲兵们的去路。
领头的亲兵顿时显出了不悦之色。
而那守门的家丁也高声喊道:“公子!这么多人全都要放进去吗?”
话音未落,安庆宗与史思明便转过身,向这边看了过来。
看懂了场中的情形,史思明便静静地将目光转到了安庆宗的身上,眼中无怒无喜。
只见安庆宗怒喝道:“你个不省事的家伙!史叔叔的人都是自家兄弟,拦着他们做什么?”说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家丁让开道路。
就这样,十余位亲兵跟在史思明的身后,尽数涌入了正堂。
安庆宗给每人都备好了座位,众人入座后,又有美貌的宫娥端上瓜果茶点,供众人享用。
这时,安庆宗才开口问道:“史叔叔,您此次来,可有什么指示吗?父、父亲大人有什么吩咐?”
史思明微微一笑:“哪敢称什么指示?安大人身体抱恙,但又很关心你的情形,所以才让我过来看看你的情况。怎么样?你的日子过的可还好?”
“唉!”安庆宗重重地叹了口气,“别的倒也没什么,只是甚是想念父亲大人。小侄近日便要完婚了,但一想到父亲大人抱恙,这心里就说什么也高兴不起来。”说着,他鼻子一抽,竟流下泪来。
史思明见状,似也于心不忍,凑到安庆宗跟前说了许多宽慰的话。而那些随之而来的亲兵们则一个劲儿地吃着面前的瓜果。
没多久,安庆宗准备的瓜果茶点便被吃得干干净净。史思明也说够了话,站起身冲着安庆宗一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