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斓下葬之后,陆羽便在她的墓旁选了块地,盖起了一间草庐。
王家的家丁们对陆羽早已没了敌意,见他盖起了草庐,便纷纷跑来帮忙。
然而陆羽拒绝了他们的援手,因为按照古礼,守丧者的住所就是应该完全由本人建造的。
于是陆羽从附近的林中砍来木材,用山间的溪水混成泥浆,将房子一寸寸地垒了起来。
在这期间,他渴了便去取来山泉水喝,饿了便摘些山间的野果果腹。
大概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陆羽才盖好了这间草庐。此时的他,肤色已然晒成了古铜色,身形也轻减了不少。但自打王斓死后便压在他心头的沉重感,却在不知不觉间减轻了些许。
寒冬时节,最难熬的便是漫漫长夜了。草庐盖好之前,陆羽都是在草庐的空架子里面铺上席子和被褥,席地而卧。每到夜里他都要不住地运转般若功,才能抵受住寒冷。
等到草庐盖好,情况多少改善了一些。而陆羽的般若功也已收发随心,甚至在他熟睡时,内功也能运转自如。这样一来,寒风除了让他有些不适以外,便对他没了威胁。而般若功内力也一日比一日深厚。
日月如梭。时光就在人们不知不觉间,悄然地流逝着。
这天,陆羽刚一醒来,便感到刺骨的冷风从门窗的缝隙中吹入,刮到了他的脸上。
他赶忙将头缩进被子里,裹紧了棉被。
但这时却有敲门声从门外响起:“陆公子,陆公子……”
“啊——”陆羽无奈地呻吟了一声,有些不满地应道:“是小六吗?我就来!就来!”他听出敲门的是王家的家丁小六,所以尽管心怀不满,还是挣扎着爬起了身。
胡乱披了件衣服,陆羽便蓬头垢面地来到了门前,放下门栓,将门开了一道缝。
穿戴整齐地小六站在门口,瞧见陆羽的模样,先是尴尬地笑了笑,继而说道:“陆公子,老太爷和老夫人说了,今天就到家里去吃饭吧。”
“嗯?”陆羽微微一愣,“怎么了?两位老人家有什么吩咐么?”
自王斓下葬后,陆羽便只是在王家人拜祭时才见过王元宝夫妇。王元宝每次见他,都只是寒暄几句而已。武灵娇则自始至终没给过他一丝好脸色。
因此,他们如今请他去家里吃饭,他才会觉得有些讶异。
“没有,”小六晃了晃头,“这不是明天就过年了吗?公子这些日子也实在辛苦,二老想请您去家里住几日,养养精神,顺便也陪他们聊聊。”
“是吗?”陆羽喜出望外,“那你等等我,我这就去收拾收拾。”说着便重新关上了门,开始梳洗换衣。
最令他高兴的倒不是去王家享受,而是王元宝夫妇既然说了这样的话,就说明他们对陆羽的埋怨已然有所消解,这才是让陆羽真正高兴的事。
麻利地整理了一番,陆羽便随着家丁出了门,下山赶往王家。
陆羽已有月余未曾下山了。与他上山时相比,沿途的风光已经改变了许多。原本残存的枝叶早已凋零无踪,路旁的角落里,不时还能见到零星的冰雪。
即便是地处江南的金陵,经过了一个寒冬,也增添了许多冰冷的雪白。
沿着小径走下了山坡,便瞧见了等候在那里的马车。
站在旁站的的马夫见陆羽走来,连忙将车帘掀起,扶他上了马车。
马鞭凌空一甩,车轮便滚滚向前,载着陆羽驶向了金陵城。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马车的轮子便滚过了金陵城的城门。
年关既近,许多来此地做生意或是务工的人都已回乡与家人团聚。城中剩下的,大多是本地人。酒楼、衣铺已纷纷关了门,放眼望去,整条街上也看不到几个行人。
沿着空旷的街道前行,陆羽没多久便到了王家的门口。王府的大门外,种着两棵高大的梧桐。梧桐的叶片早已落尽,干枯的树枝在风中疾颤,不住地发出呜呜的响声。
风声中,陆羽掀开车帘,走下车来。
门前已然有家丁候在那里了,他刚从车上下来,家丁便迎上前来,引着他进了王府的大门。
府内的格局变化不大,走出一段路后,陆羽便凭借过往的记忆,确定了家丁是要把他带去后堂。
后堂是王家自己人用饭的地方,一向不招待客人。想到这点,陆羽的心里又是喜又是忧。欣喜的是,王元宝夫妇能请自己去后堂吃饭,可见他们对自己的怨恨可能已然消解。忧的是,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两位老人的悲痛。
路算不上远,走了没多久便到了后堂的门前。家丁向陆羽施了个礼,便转身退下了。
望着那两扇紧闭的门,陆羽默然地伫立了良久,然后才迈步走上台阶,伸手推开了房门。
屋子的中央已摆好了桌子,王家人环坐在那里,只留下正对门口的一个座位。
陆羽进门前,王蕙似乎还在与武灵娇聊着天,但脸上的神情显然算不得欢愉。而王元宝、王暨与他的妻子,则似乎始终保持着沉默。
而陆羽进门后,人们便将目光纷纷投了过来,神色各异。
勉强地挤出一丝笑意,陆羽硬着头皮走上前,来到了众人的面前。他先向王元宝和武灵娇施礼道:“王爷爷,武婆婆,”说着,陆羽的眼角便显出了水光。仅仅过了一个多月,两位老人却仿佛衰老了十多岁。原本他们看上去不过五旬出头,如今却是实打实古稀老人了。
他们那枯草般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