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也正是因为对将来的发展局势有所预料,楼太后才会在薨逝之前布下这个局。也因此,才会留下这道懿旨,交给在文人清流中备受推崇,家风清正、又与肃南王府沾亲带故的褚家保管。
反之,倘若他在罗皇后殡天后就早夭,亦或者他虽然活着却是庸碌无为,并不曾与镇国将军府结盟,亦不曾在意这桩婚约,这道懿旨很可能就此蒙尘,永远不见天日。
因为对于一个势单力薄,既无能又看不清楚形势的皇子来说,这道懿旨并不能让他站的更高走得更远,也无法让楼家与镇国将军府再续往日荣光,更无法扭转启泰日渐颓败的朝局,无法改变圣元帝将历代先祖用心经营的启泰江山,交给身有回纥血统的姜泽继承的事实。
更甚至,这道懿旨会彻底成为他的催命符,便是他真是个烂泥糊不上墙的,也只会让他死得更快,并连同楼家与镇国将军府也一同拖入无底深渊。
但他活着,且并没有变得昏庸无能,又能主动找上镇国将军府,有镇国将军府保驾护航,情况则又大不相同了。
看穿了,这是个有些残忍的事实,可姜衍却只是心平气和的接受;尽管楼太后有私心,可这私心却完全在情理之中,也在姜衍的接受范围。
他也不问蔚池是否早就知道有这道懿旨存在,因为问与不问,结果都是毋庸置疑的——通过今日之事,镇国将军府已经彻底站在他这一边,且再无退路。
蔚池心知姜衍已经想得明白,闻言面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神色不动道:“谢就不必了,睿王殿下不怪本将军多事就好。本将军这么做,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阿蓝。”
大家不过是身陷此局身不由己罢了,蔚池说罢心中暗叹,又目光柔和的看了眼认真聆听的蔚蓝,道:“本将军膝下只得阿蓝一个女儿,自是希望她日后能过得幸福。”
姜衍负手点头,云淡风轻道:“本王虽然年轻,却并非不识好歹之人,蔚将军的心意,本王自然明白,还请蔚将军放心。”言罢,他下意识看了蔚蓝一眼,背在身后的双手不自居握了握,方才在椿萱殿那细腻温热的触感似乎还在。
蔚蓝闻言若有所思,看着二人笑了笑并未吭声。
蔚池挑眉,补充道:“如此甚好,今日之事虽然圆满解决,但棘手的事情还在后面,你且万事小心吧,再有事,可以让人直接来找本将军,就不必事事去找阿蓝了,她年岁还小,便是心思沉稳,却总有思虑不周的地方。”
这话说的含蓄,可潜意思却很明白,这是未来岳丈大人知道他夜探将军府,心里不悦了,姜衍面上倒是一点也不尴尬,他态度端正的拱了拱手,浅笑道:“蔚将军尽可放心,本王日后做事会注意分寸。”
蔚池心下满意,颔首放下车帘,蔚蓝心中暗笑,无声的挑了挑眉。
马车缓缓启动,姜衍看着一行人走远,往身后看了眼,轻笑一声翻身上马,鸣涧见姜衍没有别的吩咐,忙打马跟上。
待两拨人走得不见踪影,蔚桓这才从阴影处现身,他狠狠皱了皱眉,挥手让耿三驾了马车过来。
三国来贺,一场举国欢庆的盛宴,以让众人所料未及的结局落下帷幕,可有些事情,在不知不觉中,似乎才刚刚开始。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上京城中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怒意难消愁肠百结,有人满心仇恨郁愤不甘,还有人冷眼旁观暗叹局势多变,兀自揣摩着事情走向。
欢喜的自然是原本就看谢琳母子不顺眼,但又不得不屈服与谢琳母子的淫威,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忍气吞声的启泰朝臣;怒意难消的,自然是诸如谢诗意、尹娜与孔欣瑜之流,而仇恨的不甘的,除了谢琳母子与尹尚,又还能有谁?
至于冷眼旁观暗叹局势多变的,则是南疆与北戎的使臣队伍。
不过,国与国之间孰强孰弱,向来是你方唱罢我方登场,无论是赵玺还是拓跋珏,此间种种心思都是常态,压根儿就不足为道。
宽大的马车中挂着琉璃灯,蔚栩已经沉沉睡去,蔚蓝给他掖了掖被子,笑着看向蔚池道:“爹爹早就知道有这道懿旨?”
蔚池从不怀疑自己闺女的聪慧,姜衍能想到的,蔚蓝又怎么可能想不到?但面上却并不表露,他闻言笑了笑,打趣道:“怎么囡囡才想通此节?”
蔚蓝几乎被蔚池问住,摸了摸鼻子道:“这些都是老黄历了,女儿怎么会想得到?”
蔚池也不为难她,揉着她的脑袋轻叹道:“傻丫头,你以为你老爹是什么人?皇家水深,倘若只有这一纸婚约在,你爹爹我想想办法,也就能将婚事给退了,又怎么会忍心让你嫁入皇家?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若非还有这道懿旨,睿王又诚心护着你,你以为,在睿王最初赶到安平镇时,爹爹会让你表哥透露你的行踪?”
“这么说,爹爹是在考验睿王?”蔚蓝心中恍然。
她就说老爹并不是个拘泥与形势与礼教的人,若非有这道懿旨在,她嫁给姜衍又确实是双赢的局面,想必老爹并不会在姜衍到安平之后轻轻松松就松口,让姜衍可以继续接触到自己。
依照老爹的能耐,姜衍就算智谋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