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砰地一声巨响,慕景挟着我转身,眼见厚重殿门竟被撞开,他怒喝道,“怎么回事?”
只见朱漆殿门开阖处,熊熊火光映亮大半个夜空,又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伴随震耳欲聋的喊杀,是城外的援军正在以巨木撞击宫门,神策军俨然已经落败。
慕景面色灰白,执剑的手微微颤抖,剑锋擦过我颈上皮肤,瞬间留下数道血痕。他惶然冲门外大喊,“来人,关门,给我关上殿门。”
然而响应他的却是殿外的打斗声,一个黑衣人影随即现身在了门边,十三惊道,“是暗卫‘七杀’,怎么动起手来了?你们的人数太少,谁叫你们硬拼的?”
那人俯身拜倒,黑巾蒙面分辨不清容色,“王爷就快要攻进城门了,属下收到鸣镝信号,预备在此接应,两军中有半数都是王爷的人,眼下殿外京畿禁卫中的叛将大多已被制服,让皇上和众位受惊了!”
说着起身一扫殿上,沉声喝道,“你们还不动手!”
他的话犹如一道亮光,陡然驱散阴霾,殿前形势邃变,敌弱我强。包围群臣的京畿禁卫眼见城门即将被攻破,心念早已有所动摇,此刻又闻听身边有大半都是王爷的人,已然不再犹疑,纷纷临阵倒戈,少数慕景的心腹刚刚有所异动已被快速斩于剑下。
慕景俨然已是孤军作战,他抬眼环视四周,阴郁冷笑一声,手中长剑一把握紧,迫得我不得不仰头,背部紧紧贴在他胸口。
一个瘦小身影骤然跃入大殿,仰面看清眼前情形,脱口惊呼,“云姐姐,你受伤了?坏蛋,快放开她!”
多么熟悉的声音,清脆明快一如往昔,我怔住,眼泪大颗大颗滚落面颊,再开口时,语调抑不住地颤抖,“昱儿,你没事么?有没有受伤?”
梅昱想要奔上前来,却被“七杀”首领按在当下,动弹不得,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大叫,“我没事我没事。你放开我,叫那坏蛋放了云姐姐,不然我跟他拼命!”
我哽咽着笑出声来,梅昱没死,梅影和师傅他们一定也没事,总算了无牵挂,真好。他也来了,就在城外,他正率众攻城,就快要成功了。我狠咬住唇,听着远处震天动地的声响,胸口怦怦剧跳,一阵阵强烈的欣喜袭上心头,再难自抑。
“大哥,收手吧,我或许可以代你向他求情。”
“住口!你别忘了,我还有你这杀手!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会罢休!”
慕景颓然四顾,随即拖起我踉跄退往殿外,“你们都别跟来,否则我杀了她!”
说着,手上微微一动,在我颈上再添一道血痕。漓天澈急痛攻心,立时伸手挥止渐渐合围上来的京畿禁卫,眼睁睁看着我们缓缓退向殿门。
我回望他不说话,唇角挑起,笑靥明媚。淡淡笑容,与月交辉,竟似诀别,何其惊心动魄。身前的每一个人都在这倾城一笑里惊怔,心生悲怆。然而只是瞬间,两人便隐没进了茫茫夜色。
天边火光更炽,耳畔杀声更响,慕景挟持我奔走在宫道上,凝眸细看,竟是在去往锦阳门的路上。我震惊回眸,慕景薄唇紧抿,双目赤红,一边暗许内力,箭步如飞,片刻也不停歇。
间或有人想要自背后偷袭,皆被他一一察觉,就连瞄准他背心劲射而来的硬弩亦被他挥袖一一打落,慕景武功之高,如此可见一斑。
“慕景,你想干什么?你疯了吗?”
他想以我来要挟漓天颀,他知道我对漓天颀来说有多重要,就像他知道漓天颀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一样,我不能令他得逞,决不能!
“不想死的话就回头,他会杀了你的,快放开我!”奋力想要挣扎,然而他的手臂箍得太紧,锋利剑芒寸毫不离,稍一动弹,颈上便会多出一道血痕。
慕景脚步一刻不停,闻言反而加快了速度,衣襟御风猎猎招展,低头目露凶恶,“闭嘴,信不信我立刻就杀了你!”
话音刚落,已行至城门下,慕景的亲卫兀自顽强抵抗,金钉朱漆的厚重城门紧闭,此刻却被门外巨木撞得震天巨响,门外援军吼声震天,城门已被巨木冲开一道缝隙,松动不已,眼看就快抵挡不住。
慕景低喝一声,猛然提气几步跃上城头,换左手扼住我喉咙,右手挥剑利落斩翻几名已攀至墙头的援军,随即以内力沉沉向城下发声,“我的好妹婿,看看我给你带来了谁?”
城墙下数十里火光不绝如昼,密密麻麻重甲银刃的援军一排排列阵整齐,兵戈森寒。抬着巨木猛烈撞击城门的士兵听见声音动作稍缓,纷纷抬眼望上城头。
慕景左手紧扣我的咽喉,右手反手持剑,将剑尖直抵我的心口。众人但见城墙上一抹绯衣纤细的身姿迎风而立,七尺青丝伴随火红的裙摆层层飞扬在空中,虽被挟制着,面上犹带镇定自若的笑容,
那一眼的*,直叫城下的所有人都呆了去。
援军队列倏然裂开一条整齐通道,一人银甲劲装,踏着夜色,如携风雷之势,一步一步走进我的眼里,一步一步走进我的心上。他身上的铠甲银光亮,玄黑风氅翻卷如鹰展翼,月色笼罩在他卓然
挺拔的身形上,惟觉偌大天地之间,只余他一人独立。
人未至,凛寒杀气先至。
我微屏住呼吸,含泪瞪大眼睛,只为看清他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