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的正堂大厅宽敞,明亮。七八根黑漆漆的落地柱,绿汪汪的地板干净的映照人脸。正中悬挂一副山水画,落款早已模糊的辨认不清了。两边落地大景泰蓝花瓶插着几根孔雀翎羽,往来伺候的下人俱是恭谨的垂下头,奉茶的时候,连手都不曾颤一下。
主人安老爷心疼白花花替人养女儿的银子,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因此一副忧伤惋惜模样,看得他外甥——严谦,心理舒服多了。
外人不知就里的,铁定不能把这甥舅二人联想到一块。
严谦生得高大,身形挺拔,腰板挺得如云雾山最孤高、最挺傲的松树。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却虎背蜂腰,有令人倾倒的玉树临风之姿。五官俊朗,尤其是两道剑眉,似划破长空的利刃。身上式样简洁、随处可见的衣裳,丝毫没有减弱他的光彩。
哪怕受过再严格的教训,仍有不少怀春少女丫鬟,偷偷打量着他。
严谦,就像锥处囊中——不得不出头!一出头,必定要伤人!
少年郎的锋芒锐利,怎能阻挡?
相比之下,面团团般肥胖,五官挤到一块分不明,性子又悭吝异常的安子荣……怎么可能是他嫡嫡亲的舅舅呢?怎么会是骨肉至亲呢?
太奇怪了!
这一对甥舅没有任何的共同语言,干巴巴的说明原委后,就沉默的对坐着。直到李嬷嬷带着梳妆已毕的静儿,以及跟从的丫鬟槐香,缓步而来。
此时彩霞满天。
朵朵如鱼鳞般的云彩映着澄净高远的天空,无比的瑰丽与灿艳。那种大自然的美感,简直叫人陶醉其中,深深了解了什么是“只是近黄昏,夕阳无限好”。
微微侧着头,脸上挂着无悲无喜的静儿,就是这么走入严谦的世界。刻意被遗忘的过去,也随着邱家大公子的突然离去,变得不容躲闪,必须直面以对。
她穿着月白绣疏影梅花的薄锻纱衫,身量不高,可窈窕如刚刚抽了条的兰蕙,梳着蝴蝶髻,鬓角两各带一朵新鲜的白玉兰花,耳垂一对珊瑚蜜蜡的坠子,雪白无暇的皓腕摇晃一碧色的翡翠手镯。面貌出众,肤色姣姣如中秋之月,双眉清清若远山之黛,神情中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淡漠与恍惚,似乎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与她无关。
没有悲痛欲绝。
也没有哀伤的自暴自弃。
和他想象的……有很大差别。
严谦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转身对安老爷惜字如金,“走了。”
安老爷更是节省,“诶。”
连摆手都懒得动了。
严谦也不在意,深深看了一眼静儿,沉声道,“跟我走吧。”
静儿眨眨眼,就真的抬脚跟他走了。不想刚过转弯处,就扑过来一个泪人儿,死死抱着她的小腿,哭的没天没日,
“姑娘啊,你带我一起吧,弱柳舍不得你啊!”
声音之悲彻,情感之动人,媲美杜鹃啼血,令见者垂泪、闻者伤心。
严谦顿了顿脚,刻意回头去看静儿的神色,就见得她微微侧着头,脸上没有丝毫动容,不由得一阵烦闷。
这么忠心的丫鬟,她竟没有半点不舍?看来邱枫之死,对她也无甚影响了!
槐香见弱柳这么不识体统,有些恼怒,上前拉扯弱柳,
“弱柳,快放手!自古来,就你一人是伺候姑娘的?当我是什么了?这么惺惺作态,你是想给姑娘添麻烦呢,还是给我添堵来着?”
说着话,她故意往严谦那边看了一眼,
“再说,退一万步讲,表少爷是静姑娘的亲哥哥,这么久没见,心理不知道多惦念呢,疼都不知怎么疼好。你不信我,连表少爷也不信?快放手吧。”
这么一说,弱柳就眼泪汪汪的松了手,转到严谦面前,恭恭敬敬的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表少爷,姑娘性子清淡,喜爱清静的。她的心是好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自从那消息传来,姑娘就病了,到现在还没有说过一句话……日后、若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地方,您多担待吧。”
槐香咬着唇,眼珠一转,重重拍了一下跪下的弱柳,脸上却笑着,
“你说什么傻话呢?什么担待不担待的,也是你做下人能说的话?你这么说,至表少爷于何地?”
弱柳身子缩了缩,连忙道,“弱柳绝无此意。”
“好了!”严谦沉声道,看了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槐香,以及额头红肿目光诚挚的弱柳,转身大踏步而行,
“走吧!”
安府之外,早停了一辆马车,想是猜测到静儿会随身携带行礼。马是瘦弱的老马,车是普通的凡车,从外表上看,毫无出奇打眼之处。
槐香一上车,嘴角就不为人知的撇了撇,随即紧紧抱着两个包袱,脸上的笑容很是得意——包袱里被她眼疾手快,抓了好些首饰呢,足够她下半辈子生活了。嘻嘻,只要……
她黝黑的眼珠不知转悠着什么呢,自在心理暗爽不提。
且说静儿出了安府,也松了口气。
按照原身的记忆,这个丫鬟,还有突然出现的哥哥,都不曾和她朝夕相处过。换句话说,决计不会发现她的“异状”的。虽不惧被这些凡人发现,可少点麻烦总是好的。
严谦朝她投来深深的目光,同样的,静儿何尝不是也认真打量了此人?
可惜,是个四灵根。
四灵根和五灵根,又被称为“伪灵根”“废灵根”,属性庞杂,修行大不易,筑基都勉强,几乎没有成丹元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