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第一场雨下的漫天漫地,好像老天爷打开银河天闸,放出三千弱水。这雨一下就是三天,淋淋漓漓,正午方才停了一会儿,下午又开始肆意挥洒。雨一直下到深夜还没有停歇。
元嘉伏在一间空屋的窗门上,从窗板的缝隙间伸出手去。外面愁云惨淡,没有半点灯火,看不见人影。
她站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目眩,三天没有进食,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四肢像是有无数小虫在啃咬,又麻又痒,她使劲儿搓了搓手,勉强感觉好一些了。
其实饿还不是最难挨的,难熬的是没有水,三天没有喝水,舌头放在嘴巴里就像一块干烧的炭,现在连口水也没有了,元嘉有些绝望。
不知道卫元熙要折磨她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卫元熙到底什么时候取她的性命。元嘉躺在地上,倚着门板,这块地方好歹还能淋着星点雨滴,又有风吹着,不至于昏昏沉沉的睡死过去。她躺在这个位置,外面推门是推不开的,所以只要有人来,她就能第一时间发觉。
夜半的时候,雨稍稍小了点儿,元嘉觉得后背上门板被推动了,她睁开眼睛,躲到一旁去。房门被倏忽打开,两个提红灯的宫女走了进来。
元嘉向外张望一眼,看见门外有一个红衣女子。
“卫元熙,你要进来就进来,装什么蒜!?”
元熙微微一笑,款款走进来,这房间里有股子潮腐的气味,跟前世里的最后一夜她所存身的那间瓦房如出一辙。只是这一次,卫元嘉没有孩子,她也没必要费事了。
元熙轻轻摘去斗篷上的红色帽子,掸掸上面的雨水。
“姐姐别来无恙啊?”
元嘉含恨瞥了她一眼:“我要喝水。”
元熙微微垂下眼睑,温声问道:“怎么了?姐姐是在向我求饶吗?”
“谁求饶了?”元嘉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那我为什么要给你水喝?”
元嘉冷笑道:“就算我求饶,你也不会给我水喝的对吧?”
元熙跟钟妈妈对视一眼,忍俊不禁,道:“说的没错,果然是我的好姐姐,竟然对妹妹了如指掌。”
元嘉慢慢走到墙根儿地下一蹲,白了元熙一眼:“就你那点儿卑鄙龌龊的手段,我还不了解吗?当初你害死我母亲……”
“住口吧!”元熙厉色望向卫元嘉:“她那是自己作死,可不关我事。若是我卫元熙做的,我自会承认,但若不是我做的,你休想栽赃到我的头上。”
“你到底想怎么处置我?”元嘉实在觉得多说无益,还不如直接问出那个她最为关心的问题,也免得多费唇舌。
“三天前我就说过了,我要饶你一命。”
元嘉迟疑的望向元熙,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似的。
“你先别高兴的太早,我也说了,要用你身上的一件东西来换。”
元嘉下意识的在自己的身上摩挲的一阵,她除了头上几个不值钱的素簪子,几乎没什么身外之物了。她从宫里带出去的那个装银子钱的包裹都被萧容润手下的士兵给抢光了。
“别摸了,我要的不是你那些宝石珠子。”元熙垂手而立。
“那你想要什么?”元嘉问道。
元熙微微勾起唇角,柔声道:“我说了,姐姐可别害怕啊,我要姐姐的一双眼睛。”
元嘉一惊,下意识的往后面躲,她背后的一堵硬邦邦的墙,哪里有她退后的余地,这一躲,便把后脑撞在了墙上,发出咚得一声响。
令儿掩口笑道:“怎么了大小姐,你怕了?当初你和你娘合伙陷害我家小姐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会有今天?你跟和亲王密谋,弄什么七杀七绝散毒害我家小姐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会有今天?你跟赵侧妃刘贵妃合伙害死小姐未出世的孩子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会有今天?!你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我没有!我没有!卫元熙,你现在赢了,你说什么都可以,什么脏水你都可以往我的身上泼,我告诉你,我不认!你休想往我头上栽赃!休想!”元嘉的背部紧紧贴在墙上,好像过年时贴在墙壁上的墙画儿。
令儿审了她一眼,冷笑道:“我呸,你不承认又如何?你做的那些事,都是人赃并获的!岂容你不承认?哼,我家小姐心肠好,怕你死了,惹老太太老爷心里不痛快,特意给你留一条性命,就你做的那些孽,就是死上十次也不够恕罪的!现在只是要你一双眼睛,你还在这里大呼小叫,你可真不知羞啊!”
元熙淡然望了令儿一眼,微微扬起下颚:“跟她费什么话?还不快动手?”
令儿应了一声,给两个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侍女会意,将灯笼搁在一旁,一起上前,一个压住胳膊,一个抽出刀子预备剜眼睛。
卫元嘉看见那把明晃晃的钢刀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顿时吓得双腿发软,噗通一下就被按在了地上。拿刀子的侍女伸手掰住她的脸,免得她扭来扭去。卫元嘉见那把钢刀离自己的眼睛越来越近,使劲儿往后缩着,拼命扭动着身子,想挣脱开来。
“等等。”元熙叫住了那个拿刀的侍女:“她有话,就让她说。”
卫元嘉转向元熙,看看侍女手里的刀,又看到元熙背后,那些披着兜里站在雨夜中的侍卫。自知若是不服软,是绝对不可能囫囵个儿的走出这间破屋子了。
元嘉将眼睛挤一挤,落下泪来,连连冲元熙磕头:“三妹,三妹我求求你了,千万别剜我的眼睛,我给你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