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脸没皮,一如既往。”
跪在地上的苏复闷闷道。
“你先起来吧。”
见风使如此做派,苏清浅心中怒意渐去,恢复了平素的冷静,朝还跪在地上的苏复道。
随着苏复从地上起身,风使也收敛了脸上的不正经,双手抱拳躬身长揖道:
“风使风揽月见过娘子,还请娘子放心,风揽月的主公永远只有一位。”
风使的真名,自然不叫风来,那不过是他托的一个假名。此刻,他肃穆认真的模样,倒是稍稍卸去了苏清浅心中的防备。
“风叔叔可不似寻我而来。”
三人重新坐毕,苏清脸上挂笑,眼底却没丁点儿笑意。
她这个来,指的当然不是今夜,而是说风揽月身处长安一事。当年一事,她与苏复远逃海外,直到七年前才随商船回中原。风揽月掌管风堂,最是消息灵通之所,纵使他们更换了新的身份,却仍有蛛丝马迹可循,若风揽月一心寻她,绝不至于今日才走运撞见。
微微点头,承认了苏清浅的判断,风揽月恭声道:
“娘子可还记得,当初揽月离开江南所为何事?”
“自然是记得的。”
苏清浅语气幽然,顿了顿,又道:
“不然,今日我也不会与风叔叔相认了。”
当年,她阿耶突遭大难,四使中掌管刑法的电使背叛,雨使与雷使纷纷保持中立,现今依旧在江南负责育文育武,只有风使当初因事不在江南,故而立场成迷。后来回中原才得知,整个风堂已经陷入了隐遁状态,风使本人也下落不明。
“孔郎君,便是当年那个孩子。”
目光灼灼地望着苏清浅,风揽月缓声道。
“什么!是他?”
“不似。”
闻言,苏复一惊,而苏清浅却是缓缓摇了摇头,想着今天白日所见,她实在没法将孔郎君和她记忆中的那个男童重叠起来。
“娘子认不出来也不奇怪,因为他已经失忆,不记得我们了。”
随手端过苏复桌上的茶盏,抿了口润润喉,风揽月解释道。
“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
……
“这么说,你还当真为了调查慧明大师去白马寺里当了两年和尚?”
苏复捏着唇边的胡须,低声笑道。
“咳咳!是俗家弟子,俗家!”
端起茶盏猛喝了大口,风揽月分外严肃道。
“呵呵——”
“这么说,孔郎君就是当年那个孩子……”
对于风揽月咬紧牙关不承认,苏复笑了笑便没有再提,反而思及他方才说的关于孔郎君就是那个孩子的证据,轻声叹了口气。
“所以我才说,孔郎君真是极好的。”
风揽月突而坐直了身子,正色道:
“娘子,这些年来,他虽忘却了江南诸事,可我风揽月敢担保,孔郎君的心性仍一如当年般——良善。”
瞅着娘子没有打断自己的话,风揽月又不怕死地补充道,点出了那两个字。而听到这家伙补充的那两字,苏复眼皮子直跳——这家伙,非要语不惊人死不休?
当年,主公挑了两名男童亲自施教,欲择其一担任灵使总掌四堂,以备他百年后中原局势变迁,娘子孤身无依。后来,主公问娘子更属意谁人时,娘子指着当时还不明身份的孔郎君,道:此子良善,可信。又指着另一名男童,曰:执念太深,难托。
一个是可信,另一个却是难托,任谁都能瞧出娘子做的选择。就算当年的娘子才七岁,不识儿女情事,可她又如何不知主公这是在为她挑选未来夫婿?
无论怎么说,孔郎君都是主公过了眼的,娘子自已也应下了,绝对比别家儿郎好得多。纵然如今的孔郎君失了记忆,阴差阳错却依旧是提亲于娘子,书肆相遇又郑重许诺……这些,都无一不说明了那冥冥之中的缘分。
只是,来年开春娘子即要下江南,与孔郎君……怕是有缘无分。
想到这茬,苏复与风揽月相互对视了眼,皆是再度叹气。
娘子下江南的决心已定,婚事只能是被耽搁,然而,孔郎君的婚事也同样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鱼与熊掌,岂容兼得?
起先,苏复觉得孔郎君好,不过是因为孔郎君的家世能许娘子一生安稳,相貌堂堂,也未有恶评。可要真错过了,世间好儿郎那么多,何患娘子无夫?即使孔郎君无甚恶评,可也无美谈呐。但现在,的确应了先头那句话——孔郎君,当真是极好的。
苏复能明白的,苏清浅这个当事人自然更为通透,沉默少许,她自顾道:
“我等得起,江南,它等不起了。”
言罢,苏清浅便起了身,在临踏出书房门前,又落下一句:
“风叔叔,你们十年未见,怕要促膝长谈,我不便打搅。江南一事,后日再叙。”
吱——
听着书房门重新掩上的声音,风揽月与苏复各自的心底里都是五味杂陈。
“娘子的心,乱了……”
忽而,风揽月幽幽道。
“江南的局势……”
苏复摇着头,苦笑道。
相顾对望,两人俱是满面无奈。
江南是主公的基业,娘子如若当真坐视不理,也就不是主公的女儿了。
这一夜,苏府的书房闭了整宿,天上星光冉冉,屋内烛火悠悠。
两日后。
长公主与驸马携白马寺的慧明大师自洛阳而归,尚未及家门,便听说了三桩事。前两桩是身处洛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