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气直冲牛斗,乡心倒挂扬州。四海无家,苍生没眼,拄破了英雄笑口。自小豪门惯使酒,偌大的烟花不放愁。庭槐吹暮秋。”
遵礼扮作白衣少侠,舞动宝剑,在戏台上独唱《南柯一梦》的《侠概》。
坐中的妃嫔们看得颜色绯红,情花根种,只是皇帝在场,不敢放肆。
皇帝也佩着一口好剑,独自一座,对着遵礼,微微颔。遵礼舞动的不过是一口装饰华丽的木剑,皇帝佩的剑才是天下第一口神剑宇宙锋。
花落落陪坐在皇帝身边,这是皇帝口谕。她略施装扮,容色便焕如妙法莲花,立时夺走了三宫六院一切世间绝色的光芒。
在皇帝的邻席,是鹦鹉国的正使狮无名和副使樊有解。瑶小妖等梨园弟子在戏台后候场。柳子越和苏芃是商贾,没有进宫的权利。
樊无解如今仍以凡人身示现,却双目神光闪烁,如有霞飞。在画中他度劫十日,借魔难成就,入了下层元婴。又经三月温养,稳固不退。
皇宫的戏园中再没有一个火铳手,妃嫔们都是温室的花朵儿。倒是伺候的二十四个太监皆修炼葵花宝典有成,达到了“每饭必思君,物性固莫移”的至高境界,与“为国为民”的侠之大者境界难非轩轾,离炼气士的门槛只差一步,也是永远的一步。
皇帝也只是一个凡人,一个尤其雄壮威猛的凡人,然而终究是一个凡人。
“就是闲玩,陛下也剑不离身。奴家心中害怕,何不命太监们收起?”花落落劝说,她这几声温言胜过千年老狐,每个字都媚入骨髓。便是情根已断的太监们听了,也不由受她蛊惑,不待皇帝之命,托着金盘,上前收剑。
皇帝头也不抬,剑鞘已虚,神锋停在空中。第一个凑过来的,身负葵花宝典至高境界的丘太监,脑袋就搬家了。丘太监的血溅到我的靴子上,我拿过一块苏绣手帕,擦了擦靴子。
余下的太监从花落落的媚术中猛醒,纷纷跪下磕头请死。
新入宫的妃子们尖叫起来;久入宫的妃子多半看惯了皇帝把人命当草菅,仍旧磕着瓜子,吹着燕窝粥。
皇帝冷哼了一声,声音不响,全宫都静了下来,能听到我擦靴子的声音。
众人都尴尬地看我,我也没有擦下去的兴致了。
“戏甚好,不必停。”皇帝向花落落笑道,“这剑是我宇宙国本,不可离之须臾。美人不要害怕,你会习惯的。”
他揩了下花落落玉啄般的脖子,手指探到脖子后面的衣襟之下。
花落落转身,去取鹦鹉国上贡给宇宙王朝的鹦鹉牌月饼,笑道,“瞧那些太监们死猫一样,怪可怜的。奴家求陛下赦免他们的罪过,这些月饼赏赐他们吧。”
“敝国的月饼行销西荒,食客们都是要提前三年预购的。”我信口胡诌,其实是柳子越从帝都点心铺买来的,月饼上用模子刻了鹦鹉而已。
皇帝一挥手,太监们谢恩,领月饼下去分食。宇宙锋又收回了皇帝的剑鞘,仍不离身。
众太监看花落落得宠,交口接耳都赞美这月饼犹如醍醐般滋味。我只有冷笑。
我和樊无解相视点头,心中已经了然:三十年过去,一切事物皆蜕去了灵异,这阵里的剑灵和剑也已经分离。原来念随心现的剑,如今宇宙锋却要随身佩带。他的出剑之快固然是一切凡人望尘莫及,但不再是运使本身,而更像是在挪移一件异物。这样的破绽在远高于凡人的修真者眼里,会无限放大。然而也是凡人道行的我们能抓住吗?
我仍要设法分离剑灵和剑:
樊无解证得元婴,不再受剑灵控制。他有宇宙锋的契约,又有独孤掌门密授的摄剑术,和剑灵同能操控这把剑,不分先后。两相抵消,只要不让剑灵控剑即是。剑灵不敢杀死樊无解,而我们尽可以杀死剑灵,再行拿剑祭炼。只要把宇宙锋从剑灵手里移到一个中立的地方,我们就是大优。
《南柯一梦》唱毕,皇帝命会仙班上演一旬前领排的新戏,赞美剑灵武勋神威的《宇宙皇帝破阵乐》:
戏班的武生武旦武净们,翻着筋斗轮番上场,分别扮作三十年前四大宗门的头面人物。文祺饰演英姿勃的皇帝剑灵,一剑砍死了祁官扮的妖猴德健,一剑砍死了瑶小妖扮的文侯,又一剑砍死了小丑吉祥扮的观水、一剑砍死了祯泰扮的龙虎宗守一祖师、又一剑砍死了天福扮的宇文拔都、最后一剑砍死了天禄扮的顾天池。
全戏台血光四溅,众人扮尸体纷纷跌倒装死,独剩下台上神情木然的文祺。在场的妃嫔们个个面无人色,但不得不承顺剑灵皇帝,莺莺燕燕地娇笑,场面甚是毛骨悚然。
剑灵皇帝拍掌,狂笑起来,它在一件缀满璎珞宝珠的宫衣上挥毫:“但得妖娆能举动,取回皇城侍君王。”
一下掷御笔的宫衣给文祺,剑灵转向我道:“鹦鹉国的落花与文祺俱美。狮无名大使,回禀你们国主:这两位美人就此留下,一并侍奉本皇帝。”
花落落也笑,笑中俱是霜剑。
我轻拈着狮子脸上的胡须,面现难色,道:
“皇帝陛下你的武功固然彪炳,但德政恐怕是蔑然无存:
这一路出使,我见到中土的光景远不如三十年前。昔年的灵脉生计一律停用,百姓弃铜牛而用牲畜、宫殿废傀儡而割阉人。奸商、贪官横行霸道。乏暖乏食,路有冻骨饿骨。卖儿卖女,人无朝夕之安。单这御苑里,就有多少贫苦人家卖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