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返云宅,我招呼起诸门人与邬元甲重聚,再度开宴席吃喝。原芷名将之声播于四海,有燕赵抗妖、解帝都之围和灭欧阳家的实绩。邬元甲得过兵家的真传,有心无心和这小姑娘谈论起兵法,往返数十次,邬元甲不由赞叹原芷是堪比古三王的名将。
我娘只教儒学文章,我爹只教临阵实战,宗门只教道家典籍和各种道术,我自然不知道古三王何人,腆着脸问他们。
邬元甲倒没有笑话我,认真教导:
飞刀弑君之后文明纪崩溃,修真者横行妄为,有三位人类王者叠起争雄,乃青丘君、天原君,还有益王也就是后来的益皇帝。这三人不知得的什么厉害传承,单凭神通就足够慑服彼时倏起倏落的各路修真者。服者归入三人旗下,不服者灭之。可三人也不开山立派,志在恢复人间旧观,他们从不对凡人使用神通,只用训练的凡人军队和明的各种冷热-兵器去削服各路诸侯。
那些归顺他们的修真者渐渐成为三人的大将和谋臣。等各路诸侯悉数平定,三人争霸继之,也不用神通赌赛,依旧用凡人军队,修真者只担当监军,或者排除敌方的修真者干涉。一百年中,无数兵家的战例战法兵器来自古三王削平诸侯、争霸天下的战役。即便今日战争的各种规矩,也是脱胎自古三王。
三人神通相若,军政之才仿佛,但益王最有大略,国势渐渐压过青丘君和天原君。争霸至第一百年,青丘君和天原君也不愿人民耗费在没有前途的征战,竟然都放弃了混一中土的雄心,归顺了益王。益王遂开创了文明纪之后的第一个大一统王朝,也就是大正王朝之前的大益王朝,称益皇帝。
山河榜也随大益王朝的建立而创办,各路修真者当初是被益皇帝逼迫着上蜀中的莽苍山斗法,人人都在益皇帝箭的射程里,个个自危。不过后来群修体会到在山河榜处理积怨纠纷,减少血斗内耗的便宜,即便后来大益王朝衰败,这山河榜倒一直延续,只在楚王金蝉之乱和四大宗门混战时停过几届,大正王朝接着办到今日。
我想:邬元甲讲的全是凡人眼中的天下历史。我和琳公主已经知道,道门主宰了文明纪后的天下五百年,他们不放任顾曼殊建国,也绝不能放任三王。三王争霸的一百年,始终不见道门的踪迹,真是咄咄怪事。群修被益皇帝逼上山河榜更是匪夷所思,他们不是十家而是道家,道门怎么能允许世俗王侯越俎代庖得指使修真者呢?
我默然翻看自己的手掌和手背,隐隐觉得三王和那个消失的道门一体两面。就像如今普通凡人,大多只知道大正天子、帝师、文侯、宇文拔都这些显赫诸侯的名字,还有道观里塑成铜像的几个祖师,四大宗门的其他出世大人物恐怕他们全都茫然不识。
三王或许是道门派遣到人间制止文明纪崩溃后纷乱,从此却留在了人间。三王的妥协、山河榜的创办,恐怕都顺承了道门的法旨。
我和琳公主互视,有了默契。
琳公主敬邬元甲一盏奶茶,
“我往常只知道邬道友带兵识将,没想腹内还饱读兵书史书。西荒的小妖由你率领,我也放心了。打北荒靠你,我们打西域打燕赵也靠你了。”
邬元甲谢过。褚桂遭变钜夺舍之劫,邬元甲无心证道,我们便把西荒军的水师、6军交付两人。今天现邬元甲明通政史,更须重用,与柳子越的歪门邪道恰能配合。人间的事情,我们俩(尤其琳公主)不方便向原芷请教,依赖昆仑入世的门人,尤其是昆仑的种民和半路投奔宗门的,他们既不在乎我的出身,也对妖族没有成见。
琳公主继续问邬元甲,
“大益王朝我是知道的,印象里却全是笑柄。后来天下又再纷乱,诸侯如麻,都不听大益王朝的,还出现了灭道的楚王金蝉,那三王去了哪里呢?”
邬元甲道:“史书上说,益皇帝在混一中土,创立第一届山河榜的三年后就莫名死了,无数厉害的大略都没有付诸实施。青丘君和天原君不服益皇帝的血裔,重新立国。原来益皇帝降服的修真者纷纷叛离,却已不是当日的门派,而是裂土割据、传子传孙的世家诸侯,只在口头上尊重大益王朝。益皇帝百年征战的混一,不过是聚沙成塔。”
琳公主道:“那青丘君和天原君该轮流做皇帝了,毕竟益皇帝之后就他们两个本事最大,他们二人也就百多来岁,日子长着呢。”
邬元甲道:“也是奇怪,青丘君和天原君重新立国不久后,也相继离世。青丘君的齐国、天原君的晋国由君王的血裔独断,渐渐沦为修真者的家族轮番执政,慢慢也和被掏空的大益王朝一般无二了:不知从哪里来的修真者凭神通做上大官或者镇将,大夫夺取卿位,卿夺取君位;列王反叛皇帝,列侯反叛列王。”
原芷道:“无数仁人志士追慕三王的统治,那是文明纪后天下最繁荣兴盛的时代,甚至过大正王朝鼎盛之时,连文侯也十分敬仰。三王治国有术,战争也没有给生灵带了不必要的苦痛。修真者收敛形迹,凡人安生乐业。他们对权力也毫无迷恋,益皇帝最善,另二君甘愿称臣;益皇帝后继无人,另二君毅然自立。只可惜时也命也。”
邬元甲却道:“三王功业不成,其实早埋下了伏笔:无论益皇帝还是青丘、天原二君,都分封修真者灵脉和人民。等三王不再,无人能够弹压,这些修真者就尾大不掉,瓜分三王的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