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四大宗门选拔弟子,无非荐举和投报两途:宗门长老寻访有缘之人,向渡人院举荐;或者每三年一度,各处宫观普选列国、郡县的仙苗,求的是优中选优,尖里挑尖。萧祖师的手笔却是千年未有,他在乌云城魔高一尺塔上日夜显圣,开普世**,不管资质、家世、国别、族类,凡来乌云城听海底经的悉数招入洪荒宗。不过数月,已经有百多小派整派并入洪荒宗,门徒有十万之巨。”
上官子羽莞尔笑起来,
“我用一个假名,也在洪荒宗挂了个名头,得传一些古怪浅薄的丹诀。”
即使剑宗、昆仑,计入杂役弟子、各处监工、宫观主持、列国质子、道兵这些从属,也不过数万。千年以来,道门的确未有萧龙渊收徒之滥。
“自古道团衣钵传承,都是互相护持求大道。他如今孤魂一条,能否返回世间都是未知,偏偏如此大张旗鼓,正是古兵法说的: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恐怕心中荒得很。”
殷元元嘲讽。
“但世间人不知内情的多如恒河沙数。过去数百年中剑宗牢牢掌握了中土王廷,又有三宗协力,其他修士自然不敢违逆号令。河北大战后,天下格局起了变化:天下观望乱局的修士足有七成。宗门虽盛,论其本山力量,实则只占天下修士的十之一二;支派附从时,不过能指挥天下三分之一的修士;如今支派的长老口头上应诺本山,暗中叮嘱门人闭关不生是非的,大有人在。”
上官子羽又道,
“二年半后的山河榜是正邪消长的风向标。萧祖师欲在山河榜召开同时,于乌云城另立一个登天梯大会,也是邀群英论道斗法,与宗门打擂台,要各小派选边。”
“从文明纪退,神通大兴,天下修士便萃集山河榜,宗门还在山河榜后。他这样蛮横胡搞,简直连道门的源头都丢弃了。”
殷元元愤然。他沉默了一会,忽而问上官子羽,
“既然上官师妹在魔塔中安好,那通宝侯与萧龙渊有什么对不住宗门的约定吗?”
上官子羽道,
“也不算亏负宗门。家父与萧祖师约定在他返回三界前,不对洪荒宗任何长老门人动手,萧祖师也应允款待舍妹至登天梯毕会之日,再完好归还南海。”
“我便知道,你们上官氏是这等人!前面绕弯子讲其他小派如何云云,原来是为自己打退堂鼓铺垫!”
殷元元嚷。
龙虎宗唯上官天泉境界神通冠绝当世,凭一己之力从剑宗手中夺取南海,镇压东海群龙不敢妄动。他如不出手,宗门的力量欠了不小的一份。
但上官子羽既然能好整以暇地出现在我们面前,他在九人会(现在似乎从七人会扩大了)前必然是交代过去了。
“通宝侯与我们昆仑的各项契约还是不变吧?”我问,
上官子羽道,
“九州之中唯货殖家有信誉。原兄要知道,妖军变钜子失踪后,变氏财阀与萧祖师的商契也是不更易的,他们正殷勤地割裂燕赵山川,垒起十万里长城。上官氏怎么会落在变氏之后?文侯从上官氏订购的军械、百工自然不会短少。西军的炮舰更比一年前精灿,如今令姊原将军已经渡河征讨欧阳氏去了。”
我叹息。
滚滚红尘之中,宗门是为了正邪之辩,族类之分而抗衡妖孽,但世人却和宗门不是一心,在其眼中无非是利益的迁移。
我定定望着上官子羽,
“上官兄,我猜萧龙渊还用了一招:是不是投效他的豪杰都能裂土分授,从此继承各自的国土和灵脉?”
上官子羽讶然,
“原兄怎么猜到的!想起来是有如此回事,萧祖师是有裂土分侯的举措,不少修士由此依附,多是金丹。偶有几个元婴,并不算太厉害的角色。”
殷元元不解,
“真正的高人不会在乎这些过眼云烟。他费这番心思做什么?”
“这手段便比剑宗狠辣太多。殷师兄,并不是所有世间的修士都求大道,一百中九十九都是希求神通赢取数百年的荣华声色,作威作福。剑宗盛时虽然是一言堂,但终究凭王法和宗门戒律约束住了修士,鲜有以强凌弱,以神通欺凡人的事情。萧龙渊分封列国,是讨天下芸芸修士的欢心,将庶民都卖成了强徒的农奴。”
我父亲便是诸侯南宫氏的大将,我明了世俗间神通者的心思。殷元元这样的山中人和世间的事就隔了数层。
自始至终,剑宗都在竭力维持着天下一统,四民相安的格局。但这番好用心,不合时宜。
“其实上官兄心里也是清楚的,不过在我们面前故意装糊涂罢了。”
我笑道。
上官子羽笑道,
“家父属意由舍妹管理南海世间的烦务,原兄认为舍妹会虐使属民吗?”
“师姐若讨平天下,或者会将仁德播遍九州。其他修士我则不作此想。更何况,我以为还是入山读书更与师姐相称。上官侯爷要她治民,实在是辛苦翩翩了。”
“那或者也是舍妹该受的修行。”
上官子羽道。
殷元元传递我神念,
“所以我便厌极了这样人物,表面是仙姿,里子尽是尘心,早晚会依势利的转移跳反。”
我们三人相顾无语。
俄顷,院外又有陌生的剑宗弟子传唤之声:
“昆仑殷元元、原剑空、龙虎上官子羽,本宗顾真人着你们道高一尺塔洞门候法旨。”
“剑宗都什么境况了,还敢指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