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并非没有人见证过两大高人对决的片断,可那些道行微浅的人见得并不连续,见了不明所以,也没见到至关键处;剑宗并非没有把我炼魂的手段,但炼魂也只从能被炼者的念想中拷问出杂多无绪的残碎异象,得不到趋近真相的判断。但偏偏这关头,一个高明的断论却对他们下一步的方略举足轻重。
我思索轻重缓急。我一股脑儿说出或者若隐若显地说出,对剑宗之人影响不一样,对我的处分影响也大不一样。剑宗目前还没有得力线报,若延后了说,我的话分量也要变化了。
“诸位师长,弟子相信妖邪借我手杀唐道兄之事,通明事理之人自然会给我适当处分。弟子决不会因为这一点阴翳,把萧龙渊的事情说得不尽不实。可是如果师友问起我怎么全部知道,并且凭什么保障千真万确,比宗门埋伏在妖国的眼线还要清楚——如果宗门的确有眼线——弟子实在不方便回答。”
文侯淡淡道,“原师弟你只管放心,天让你有机缘把妖魔的底细传递给宗门,哪有不晓事的人敢和你纠缠不清。”
这话其实不是说给我听的。
我问剑宗诸人,
“贵宗传说有五把九转神剑,金目鲷随魔头慕容观天败亡而不知所踪,天外飞仙虽然回归贵宗但已经不复为九转。那除了元始之章,就只有宇宙锋和林真人持有的碧落黄泉了吗?是否有另外的九转神兵不为外人所知?——要知道妖猿侯德健秘密铸成九州神铁前,天下人也都是一无所觉呢!”
穆真人的神情大不自然,
“我们问你话,莫岔到我宗神剑上去。”
“这件事要紧的很,你不回答,我也很难说下去了。”
我闭口不说话了。
云真人温声向我道,
“原师侄大概不知道,那妖猴九州神铁取材的九鼎本就是祖师摘取了大道,赐中土太祖皇帝赋形所成。凡是九转法宝都要取大道赋形,祖师们与道周游,自然能做得;但我等离道尚远之辈,祭炼八转剑已到了尽头。我们剑宗再没有第六把九转神剑了。”
姬琉璃微笑道,
“宗门之间相安互信,剑宗道友不会私铸剑的。”
我开始叙述,
“我深入魔宫见到萧龙渊时他仍是元婴上层。群妖驱使他的魔高一丈塔与宗门大军虚与委蛇时,萧龙渊才趁机行险渡劫……天落真人不肯放过妖邪,但等萧龙渊已是返虚,他骑蛇难下,唯有凭元始之章与道连通,才能运用从天道取来的劫力强行除魔了。”
诸人都是唏嘘起来。我却格外注意到,文明大典的眼深处隐隐有欣喜的微光。众人或者以为他是为神剑锄魔而欣喜,而我揣摩他多半是在念想用神剑指向其他什么人。
宇文拔都叹道,
“天落真人本可以携剑转进,与宗门诸位再做计划,他却一步也不肯退。萧龙渊返虚后必然有新的大图谋,那关头其实也不会为难天落。”
天波侯对拔都忿忿说,
“天落真人一向嫉恶如仇,有担当天下安危的志向,怎么能看着妖邪猖獗而自顾性命遁走!当时不释放神剑真形尽可能毁伤萧龙渊,难道要在我们准备停当前,由这返虚大妖从容在人间肆虐,害个上亿性命才罢休吗?也正是天落真人陨落前损伤了萧龙渊,我们才还有余裕时间再这里会商方略。”
宇文拔都笑了笑,
“你真以为,萧龙渊带着北荒妖到中土只为吃人吗?”
天波侯顶回去,
“大都督是假装不知道妖国把燕赵之人作军粮之事吗?”
“少许未开化的部族行径就让你一叶障目?——算了,我不和你争这事。”拔都道。
中央的明明德好奇问,
“依原小仙长的话,九转神兵既然可以伤及万法不侵的萧龙渊,帝师纵然降魔不成要以身殉义,也可以让神剑自行飞回宗门,何必让神剑失陷在魔高一丈塔上。元始之章一失,我们目前可调用的伏魔神剑只有两把了。”
那日的场景刻骨铭心,只要我愿意就能浮现在我眼前。思索中我又看到了元始之章钉在莲花塔尖,那满月化成的妖异少年无法入塔,三拔神剑三次失败。
“是天落真人无法降伏萧龙渊,才在陨落前把元始之章尽力钉在魔高一丈塔上的。萧龙渊说,等他拔出神剑,就是妖国再临。”
我道,
“各位祖师的修为弟子我一无所知。但看起来萧龙渊拔不出神剑,也就不能为所欲为。”
在场一派沉寂。
文侯第一个打破沉默,她向剑宗诸人行了一个致谢之礼,
“赖天落真人之助,如今萧龙渊既在这个世界,又不在这个世界。他即使要这个世界逞凶,也不能离开魔高一丈塔太远了。我们反有了先机。”
清薇向剑宗诸人道,
“贵宗也要看护好另二把神剑,切莫被邪魔取走;还恐怕妖国设法再铸造九转神兵,我们也要份外留心。”
明明德一脸惘然,他们的话好像超出了精通一切世俗典籍的儒生的知识范围。
柳、樊两个掌书记都是迷惑之色,问询师长该如何下笔记录。
明明德也问七人会,
“圣贤罕言天命与性,我实不懂这等道门玄妙。但学生我须清楚回禀天子,还请诸位仙长明示。”
小云真人缓缓道,
“我们修真者从人间起,要跳出宇宙追溯大道,第一重大天劫正是这个宇宙的天道隔开宇宙内外的墙。萧龙渊的情形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