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外,依然悬着那三重光冕的幻日,天落真人浮于幻日之心,他留下的剑阵、道兵与舰艇分成两翼,屏风般居于帝师天落歌之后。
他终究是没有退。
——诸方势力虎视眈眈,时刻要跃上前台。掌门一旦遁走,剑宗慑服群英的威望必定大坠,这中土就再不能掌握牢固了。
幻日万丈长的光焰一跳一缩,跳跃时真火从星堡的几大豁口逼入,熔金冶石;回缩时又在星堡和幻日间留下绵延十数里以上的死寂地带。每伸缩一次,幻日就又从星堡挪开了数里。几番光焰吐纳,星堡已距幻日逾百里,便是鲲舰与朱雀舰的主炮射径也不绝能及。幻日的十里光焰不再外吐,三重冕环绕着天落掌门缓缓转动。
好像一团织锦扯裂,这百里的间距原是宝蓝色天幕,幻日神光一旦内撤,星堡和幻日之间陡然横亘出混沌无端的浑黑,一派物咸丧明的哀象。
这本是被帝师以无上神通一手掩盖的,今夜丑寅交际之时的真况。
与天落掌门对峙的星堡,自血海里透出的阴气逾发地浓重。魔高一丈塔尖涌起数百道妖风,把群情耸动的妖军一股脑摄入塔尖莲心。
嘭地一声,一只宝石赤铠的巨蟹从血海深处跃出,迅捷地爬上魔高一丈塔。蟹将折了一钳三足,覆背的大半甲胄被天落掌门的剑压粉碎稀烂,他真元大耗,无法速生,性命倒苟延下来。
五大妖邪与缩了身形的蟹将神念沟通,那邪剑仙变钜子把乾位让予他代守,独自却立定在中央麟圣之侧。六妖邪似是完成了最后布置,静候着天落掌门悬而将临的恐怖一击。
除了魔塔上的六大妖邪和暗中观战的千岁寒等,星内血海空空荡荡,再无生灵。
“两兽死斗要拉开场地,再容不得闲人立足,我们去找个观战地方。”
千岁寒道。
隐身的无形鸟掠过魔高一丈塔,无形之翼不知道是有意无意挑了下莲塔尖角。
“什么人在此!”
塔上几个妖邪不觉颤动,坎位一妖失声道。
麟圣挥手,“无妨事,是观战高人的念兽扰动。国主下令,由他过去。”
“杯弓蛇影,心中实在怯得紧呐,”千岁寒道,无形鸟一振翼,倏忽已跃出星堡的黑蛇宇宙。我忽有脱出枷锁的轻松,旋即又有一阵忧虑。我遥望魔塔:这暂时是翩翩最安全的栖身之所,日后之事再说。
——可千岁寒要带我去哪里呢?
无形鸟第二次振翼,我们却停在了幻日与星堡间的凄惨夜空。
“妙哉。妙哉。此处便是极阴与极阳分野位置。除了传说中鸿蒙初判之时,亦只有无上神通者可以造出这样的异象……”道士分别握住我和龙女的手,“这是难得的眼福机缘。你们阖目再开。自现在至终战,我所见闻即你们所见闻。但你等要恪守中立,无论原来立场,绝不得介入他们的战端。”
我闭眼又睁开:
不辨天地的黑暗虚空里,悬着两枚星辰。一枚是天落掌门的幻日,一枚是微微流溢出魔塔红光的妖星。
三重冕里隆隆传来众剑宗门人的天剑雷音,犹如战鼓擂动。
幻日中的天落掌门扬起了九转神剑元始之章。那尊明光神剑的边际开始消融,他手上的剑刹那转成了一团光芒,从他手中的光芒里踊跃出越来越多的光,跃入幻日中。三重日冕的转动陡然加速,幻日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和炙热,而且正变得越来越明亮和炙热。这宇宙之间的阳气仿佛从那团光芒没有止境地全涌出来!
是元始之章释放了真形!
即使我有元婴者的见闻和心得,也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可完全在我梦想之外!
真形,是臻于威能巅峰的法宝与御者互感合一,飞跃入的无可限量境界。
六转以上法宝原具本器与器灵二重威能,九转神兵又具一重劫力威能。如非祭成法宝者御使,便是前二重也未必能发挥足尽。互感合一,更非性命交关的法宝本主之外人所能。当初我和妖猿影子对决,能把银蛇剑释放出龙蛇狂舞的星汉剑虹,正是真形释放后威能飞跃所致;翩翩却连上官天泉所授法宝的本来威能也无法发挥尽致。
我本以为,天落掌门独力展开四无碍剑界之时,元始之章的威能已经臻于巅峰。任凭他一人再如何奋发,也弹压不住镇守魔塔的一众妖邪。竟是大错特错。
如今的天落掌门仿佛不再是御使代持之剑,反像是此剑的真御者!
“众人睽违,这剑灵反而与天落歌同心共济要杀伐出一条道路来了。如今人剑合一,真形释放,与道相通,他手中的就是从道降临,源源不断的劫力!”千岁寒道。
“师尊,萧国主还不动吗?”龙女问。
“这是太玄剑诀的乾诀:阳气纯刚乾乾,万物莫能与之争。水德本不应争,得了海底真传,自然更加不争。”千岁寒道。
“那天落真人就要攻了!”我十二万分地紧张道。
幻日如人心搏动了一下。
无穷尽的太阳风席卷宇宙。我等已在阴阳相争的边缘,仍被一下卷入太阳风中。千岁寒面无表情,念诵起天下第一天罡术,号称一切法不能侵,也不知是否管用的“不动瀑”真言来。我看龙女再对她师尊有信心,鼻尖也是渗出汗来。
八方尽是不辨涯际的幻日光海。漫漫光海的一团碍眼的黑斑,却是被撞去大半的妖星!
单单相隔百里的一次幻日冲击,就把一颗蕴藏洞天的大星堡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