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药库的掌管长老叫蔺钦,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孙儿。长子在征战中丧命,遗下一孙;次子是筑基武者,在郡城上官家的金钱兵中当队长,前几日给假归家。
我遣散其他人,只和颜若琳相随,去蔺家宅子。
路很好找——从那只风筝线的去向就能确定宅子的方位。
我们步入蔺家的庭院,穿过各厢房
——在蔺家的后山上,一个敦实的童子在青青的大草坪上来回奔跑,七岁的童子长得虎头虎脑,双目炯炯有神地凝视风筝线。
就像幼年时的我。
童子身畔一个青年男子正指导他如何放风筝,
“……风向有点变化了,你的手势要略微调整下……往那边跑,对对,你的判断很好,以后能做个好武者,恩,说不定会有修真者选你做仙苗呐。”
青年望到我们走近,拍了拍童子的肩膀,向我们做了一个招呼的手势,
“天河,有客人来,我去招待下。大人讲话,不可偷听。”
童子和他的小指相互拉了一个钩,
“是,叔父。”
男子气质沉稳内敛,眼如深潭寒水,他的手指有力和颀长——那是在手印上浸淫了无数岁月的手指。
(“叫你南宫世子不要紧吗?”)我用神念问他。
(“不要在孩子前叫。他的叔父死了,我代替了他。”)
南宫磐石领我们到会客大厅。
“原兄和琳公主好。在楼船上我的念头分身见过你们一面,谢谢你们当时对青龙兵的援手。刚才你们和霍师妹的交手,我也看到了。”
“你是用风筝看到我和敖萱的战况吗?”
我问。
“哦,你猜出她的身份了。不错,风筝附了我的念头,我的丝和它连在一道,风筝就是我的耳目。这种法术我很熟练。”
南宫磐石笑了下,
“当然,我没有偷窥别人的兴趣。你和萱公主的战斗声势很大,你们的气我都很熟悉,所以稍微关注了一下——《诸天雷法总纲》,名不虚传。原兄有总纲在心,不下有芭蕉扇在手的萱公主。”
——这是南宫夸我吗?
久战的话敖萱必然能杀我,她只是被我的总纲一时吓唬住了。白衣少女的芭蕉扇可以扇很多下,我的总纲只能挡两下——即使现在,我的人也已经虚弱无比。
“虽然已经不重要了,但我还是想问下,你怎么进入曼陀罗县的?”
我回过神,问南宫。
“我走进县城门的时候用七情丝控制了卫兵,在他们的脑子灌输了我是上官家使者的想法。找到丹药库后,我就在掌管库房的蔺钦长老脑中灌输了我是他已死次子的想法——县城认识他次子的人不多,我又不大出门,就在这里太平无事地住了几天。”
“你的七情丝不是不能离开自己的指尖吗?为什么那个长老现在还认为你是他次子?”
“他愿意相信自己的孩子还活着,不肯从妄想醒来——我搜过他的魂,他的次子在上个月的征战中被南海的妖兽分尸了。”
南宫顿了下,
“那个小孩也愿意相信眼前的我就是那个筑基武者叔父——想我领他去郡城、凌牙门……出人头地,做了不起的武者。”
我默然不语。
“南宫世子,你的伤养得如何?我们击退了要杀你的敖萱,现在要趁公孙纹龙没有过来,把你转移走……恩,听说……有元婴者和你交过手……你是怎么在武神的手下活下来的!?——元婴者和我们金丹的鸿沟,就好像壮年人与婴儿的区别——我走的道路是斗战师的道,能告诉我你和他交战的情形吗?——我很好奇呐!”
颜若琳在我沉默的时候和南宫谈起来。
“我只能摸到他的边……脱身后,我走到县城时,这幅肉身差不多是行尸走肉,里面千疮百孔。”
南宫磐石不愿多谈,他取出一盘丹药与我,
“这是我从上官家取的,先赊下他们的账。原兄是来护我脱险吧,那就尽快恢复元气。即使有足量的丹药,我的肉身离痊愈还有两三个月时间,这段时间我的战力至多是金丹中层。”
“青龙兵统领和他手下的兵将都死了。”
我说。
“哦,知道了。你来这里,就说明了情况。那些去城里援救我的人也死了吧。否则,南宫家不至于要你这个外人来护我脱险。”
南宫磐石的神情毫无意外,他的语气古井无波。
“我的父亲后来已经不是你父亲的家臣了。我也不是你的家臣!”
我深吸一口气,“砰”地一拳,砸在他的面颊上。
南宫的整个人撞在了墙上,陷了进去,他从墙上挣扎起身,把碎牙吐在掌心,又咽回肚子。南宫的左脸胀起了大红肿块。
“如你所见,目前我的肉身只是这个强度。下手稍微重点的话,我会被你打死。”
他说。
“喂喂,师叔你搞什么!脑子又抽了吗?——我们宗门都谈好要保南宫世子的,你一个外门弟子算球!要被罚面壁去啊!”
颜若琳把我远远拉开。
“那些青龙兵的人都是你脱身的炮灰吧。他们一船人的死就值一句知道了吗?!”
我咆哮了下。
“如果你现在说要杀死我,我也只会说一句知道了。你觉得自己能代替我终结世俗界的乱世,那不妨动手。我不做抵抗,很乐意看到自己的道路有后继者——可是,你这个小孩子,真的懂什么吗?”
他和我相互凝视,忽而轻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