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里,挺直了背,端端正正地拱手道:“荀姑娘,在下自知这几日多有冒犯,尤其是昨日一番言辞,实在是无耻之极。所幸过几日便要赶赴沙场……在下自知必死无疑,他日定然不会再叨唠姑娘,还望姑娘念及在下将死之人,切莫怪罪在下。”
“公子!”
荀采听着刘正说着经过,脸色已经白了,此时见刘正表明死志,她心慌意乱道:“妾身,妾身不知应该如何……公子,妾身……妾身……”
她反复开着口,一张嘴却笨拙得什么都说不出来,说到最后更是已经泪眼朦胧,哽咽不止。
想起这几日经过,再想起荀爽的话,最后想到刚刚自己想要委身刘正的念头,荀采捏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刘公子,你便安心去吧……皇天在上,日月可鉴……妾身,妾身在此等你。你若不来,妾身……永眠于此!”
“荀姑娘!”
刘正浑身毛孔炸裂开来,激动地霍然站起,走到荀采身边,又跪坐下来,难以置信道:“荀姑娘是说……”
“刘公子……”
荀采咬着嘴唇,望着刘正模糊的脸,愈发伤感道:“妾身以为,姑娘之称,太过生分了。你若愿意,不若随我爹爹兄长,喊妾身……女荀便好。”
刘正激动地抬了抬手,有心将荀采搂进怀里,又怕这个举动太过唐突,左思右想,保证道:“女荀,你放心。有你这句话,我一定活着回来见你!到时候再让我爹娘亲自前往颍川,与慈明公长谈一番!”
他想起系统之中的介绍,知道对方性子刚烈,劝慰道:“你也一定要保重身体,切莫太过担心,更不要孤身前来幽州。我刘家儿郎,本就有兴国安邦的责任,如今蛾贼坏我汉室江山,往后我必然连年待在沙场,你也得提早适应才是……你放心,我知你荀氏,又能说出你所不知道的涿县风光,必然是活人无疑。你便好好修身养性。待得来日,刘某人过来,与你共穿红袍,高拜天地!”
“刘公子……”
荀采又哭有气。
哭的是刘正这番话说得颇为让她感动,而对方又要上战场,说不定往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她哪里会不难受。
气的是刘正就不会婉转一点,当着她的面连穿红袍拜天地的事情都说出来了,还说有她这番话,一定活着回来,这不明摆着说她率先不矜持吗?
“叫我德然。”
刘正这番试探已经有了结果,自然不忍心看荀采太过难过,却也不敢太过逾礼,用身体接触去安慰她,只得让她分神,问道:“方才那副画能让我再看看吗?若是我没猜错,那是我吧?”
“……嗯。”
既然表露了心声,荀采犹豫了片刻,便点头应了一声,随手一挥,变出那副帛画来,放在案几上,压着心头的难受,低声羞赧道:“妾身便是不知道公子……”
“德然。”
“……不知道德然上阵杀敌的时候究竟是何模样,便凭空乱想作了一副。只是这脸……”
“我说你画。往后我若不在……”
“德然!”
荀采突然抬手,随后浑身一颤,她摸着温热的嘴唇,感受着那份轮廓与温度,浑身滚烫起来,随后那只右手就被握住,她颤巍巍地想要抽回手,却感受到那股力量越来越大,心乱如麻道:“德然……男女授受不亲……便、便是有心,也得妾身真的入了你刘家的门。”
“我明白。既然能碰,你仔细摸摸,看看能不能感觉出轮廓来……我就是想说,你也有个依托,而且不在的意思,就是可能不在这梦境里。这几日我在故安,昼夜颠倒,未必能够如期而至。你放心,我说到做到,一定不会让你在颍川苦等太久。”
刘正一边说,一边指引着对方细如玉葱的手指在自己的脸庞上滑动,随后就望着荀采另一只手抬了起来,轻轻覆在他的脸上。
他未免唐突,松开了手,细细感受着荀采的手指温度,问道:“我感觉你的手指是热的。你呢?热的吗?还是没有温度?你我也没有接触过,不会没有温度,如同鬼魂吧?”
“……热的。”
荀采低声回了一句,便放下右手,拿起案几上的毛笔,在帛画的脸部填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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