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和颔首掉转马头,持槊抱了抱拳,“城中暗流汹涌,姑娘归途小心……哦,此次出城,兴许过不了多久刘某便要回去雒阳了,蓟县都未必能再回来。任姑娘安心留在此处,我已与齐从事他们托付过了……”
“大公子若是什么时候回去了,劳烦派人告诉妾身。妾身也要回去雒阳,还得劳烦大公子一路照应了。”
刘和一愣,却也没问,横槊笑道:“好,一言为定。”
任红昌迟疑了一下,追喊一声,“大公子,往后还是叫……”顿了顿,“叫回来吧。”
刘和改口叫“任姑娘”也有一段时日了,闻言却敛了敛容,“姑娘可是怕刘某此行不尽心尽力?”
身后骑兵如不见首尾的长龙,一直连绵不绝,刘和稳着马匹,身形健朗,笑容洒脱:“刘某与姑娘君子之交,姑娘宽心,此行刘某定然全力以赴支援刘都尉。便是不为了你我情谊,为了大汉也当如此。刘某告辞!”
马匹开始“顺流而行”,任红昌有些感动,喊道:“便是妾身想回到过去罢了……”
视野中,刘和抬了抬槊,背影决然,渐行渐远。
任红昌看了好一会儿,扭过头时,眼眶又红了,士仁神色有些疑惑,“姑娘为何……”
任红昌望着一众骑兵,目光微微失神,“便是觉得身处乱世,诸多不易……”她上了马车,感觉到士仁跑了一段路后开始绕路,想着回去之后可能会遇到府中听闻刘正冒险破敌而人心惶惶的场面,她也可能被荀夫人看出点什么,“士大哥,我等去西城门看看吧。”
士仁应了一声,那语调听来有些古怪,她大概也清楚对方将她此行过来蓟县看成了一场“投怀送抱”的戏码,如今向刘和示好,又前往西城门——有着送行的意味,大体上算是背叛了刘公子,可其中缘由她哪里能够直说,也不想说与外人,感受着几年积累下来如今脑海中颇为繁杂的学识,只觉得心烦意乱。
待得临近城门口,自坊市疾行而过的骑兵已经快马出了城,其他地方也有骑兵陆陆续续地赶过来出城,也有百姓凑到城门边询问着士卒能不能出城,被否决之后一脸无奈地回去。但随后不久,有大量郡兵在城门边上警戒起来,城门外开始有百姓排成了长队,一个个的,被询问盘查一番后进了城。
此时任红昌已经跳下马车,就站在马车边上远远看着那边,士仁有些不明所以,“任姑娘,这有什么好看的?此处危险,我等……”
她压了压浅露,语调复杂:“那日黑山军鼓动百姓于雒阳城外请愿,百姓被屠,邹姐姐当时就驱车停在城门附近,听着那些声音……她说那些声音她这辈子都忘不了,也是如此,她这些年卖力地练舞、练琵琶,便想着这些不入流的东西能够赚到一些钱,帮到一些人……妾身没遇到过,就想亲眼看一次,想看看这乱世到底有多乱……”
“这里可看不到,倘若要看,那也要在昌平了。”士仁笑了笑,眼神忽然眯了眯,随后面朝西北,语调唏嘘,“或许,居庸关也可以。呵,恨不能与主公同行啊……”
任红昌没有说话,她静静聆听着远处城门口士卒蛮横警惕的盘问声、百姓局促不安的回应声,更远一些,马蹄震动,呼声震天,有骑兵渐行渐远……
某一刻,城门口出现了一胖一瘦两道身影,那是两名妇人,胖的三十余岁,瘦的身躯窈窕,手中抱着一把琴,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模样。
士卒大概是觊觎那小妇人的美色,有意无意的多刁难了几句,那老妇人笑得谄媚,“军爷,妾身与我家夫人便是给刘都尉……哦,辽东都尉刘正刘德然,给他们家二位夫人教琴的……你通融通融,我等……”
“都尉啊?行,不过该走的章程还是要走的。姑娘芳名?贵庚?家住何处?既然是夫人,婚配何许人也?”
那小妇人看上去有些拘谨,偶尔扭头望望城外,朝西北方看的次数很多,闻言回道:“贱妾符氏,贱龄……”
老妇人急忙拦住,无奈道:“夫人,军爷开玩笑呢,又不是做媒,哪里有问这么细致的。我等便是涿郡人士……”
那士卒大概是感觉吃了瘪,瞪眼吓唬老妇人几句,老妇人却也叉起了腰,瞪眼道:“叫你军爷是看得起你,别怪老娘没告诉你,我家夫人昔日差点便是刘都尉的正室,那中兴剑说不得都能日夜捧在手里,如今便是个琴师,能在刘府教琴,你以为其中……哼哼!少冒犯我家夫人,老娘打听过了,刘都尉不在,刘涿郡可在呢!”
那士卒大体上吓了一跳,却也色厉内荏地嚷嚷几句,随后在旁边几位士卒的阻拦提醒中还是放了人。
任红昌望了片刻,看着那二位妇人上了一辆马车,狠狠抿着嘴唇,双颊发烫。
“嘻,嘻嘻……”
“姑娘为何发笑?”士仁脸色古怪,就见任红昌转过身来,头低得很低,浅露差点砸到他,那双手也像是不知道何处安放的样子,绞在一起很是古怪,“士大哥,刘公子四年前有过一场大病吧?”
“啊,对啊,昔日……”
“嘻嘻,我怎么忘了呢……士大哥以前便说过的啊……对啊,他还是登徒子呢,怎么会被人拦住……嘿嘿,昨夜就该想到的,此事打听一下不就好了嘛……那她什么意思?雒阳,雒阳……莫非是叫我回去坐镇?他会去雒阳么……”
任红昌脚步轻快地上了马车,士仁听着她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