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桓狗贼!欺人太甚!”
“假的,都他娘的是假的!那些人一定是乌桓贼人假冒……娘的,敢杀人,老子跟他们拼了!”
“都不准动!谁要乱了军心,我宰了他!”
营地里一片喧哗,人声繁杂中,望楼上杨凤让士卒挥舞着此次代表稍安勿躁的黄色幡旗,却也神色焦躁,“蓟侯,乌桓如此行事,我等怎么办?救是不救。”
“别急。”公孙瓒抬了抬手,眼眸冷峻地望着那些催赶着黄巾军过来的乌桓骑兵后方,看着又有几队乌桓人自方阵中分离出来、快马加鞭地朝着沮阳城东门过去,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开口。
他望望营地内,一片喧哗中无数人或是望着他,或是望着营地东面,有人神色悲愤,有人朝他遥遥抱拳说着什么,更有人已经与身边的人扭打起来……他一个个望过去,急转而下的形势让他一直表现的从容淡定的神色绷紧了起来。
还是来了……他想着,张着嘴,揉了揉有些发麻的下巴,借此叹了一口气。
事实上早从知道乌桓大举来犯,他就料到会有如同此时这般的情况了。乌桓一向如此,打得过便打,打不过就逃,真要无可奈何的时候,就拿汉人同胞威胁他,然后以此撤退——这是他本就经历过的事情。
说起来,昨日会邀请尾敦出来,其实也并非只是想探探尾敦的口风,而是他试图以尾敦外出为信号,让文则严纲以及那些黄巾军和黑山军准备各司其职地行动起来。
届时,文则、严纲会率先破城而出,与他汇合——当初让他们迁入沮阳城,预演了很多可能,最后倒也决定让他们如此行事。会这么做,也是他怕如同此时一般的突发情况会让他没法凭借自己的威信镇住这帮黑山军,又怕尾敦忌惮他不开城门,所以想要文则、严纲破城而出,也好让他能够更加随心所欲地对乌桓动兵。
当初倒也没有料到会有刘虞的印绶过来,也没想到尾敦找出了严纲文则他们。只是昨日既然知道尾敦找出了严纲文则那些人,他便也对城内不抱希望了,只能希望乌桓能够聪明一点,不会如此行事。然后再以自己的从容淡定来稳定军心、激怒乌桓人,让乌桓人想不到这么多。
然而,没想到还是起了反作用,倒是让乌桓人铤而走险走了极端。
只不过这个极端,也是真的愚蠢。
他昨日跟尾敦提到黄巾军在上谷与代郡的交界处努力抗击普富卢,存的心思倒也是让尾敦他日若是在城中发现黄巾军与黑山军,能够手下留情,但从尾敦的表情也可以看出来,普富卢那种相对野蛮的乌桓人他是看不上眼的,对于张曼成等人的举动,尾敦也是极其欣赏。
退一步说,领兵打仗的人最看不起的就是拿俘虏来威胁的伎俩了,此时还是汉人与乌桓的纷争,这种手段无异于将乌桓人的野蛮粗鄙展露到世人眼里,公孙瓒倒也不怕尾敦不会生气。
只是便是尾敦生气,他也能猜出来尾敦此时绝不会轻举妄动,想要破局,还得看自己这些人。
可问题便是出在这里。
按照他的想法,这帮黄巾军不论真假,杀了才最安全。他以往会劫掠百姓,有时缺粮,有时是为了兵马,出发点却也是觉得自己的兵才是最重要的。
眼下既然这些俘虏影响了局势,便唯有快刀斩乱麻,在影响尚未扩大之前就杀了,以免连累整个营地出事。
但他迟迟没有下令,也没有告诉杨凤,也是明白这些黑山军说起来是兵,说到底便是一群江湖人士走投无路后聚啸山林、化身为贼,此后机缘巧合才成为了一支名正言顺的军队。
饶是张燕杨凤经过几年的教导,让这些人慢慢懂得纪律,或许还打过几场仗,有了一些默契,但本质上,他们维系彼此之间关系的基础,还是义——甚至遵纪守法的行迹,也是出于义才如此。
想要这帮人放弃救援此行情投意合的黄巾军,难度堪比登天,公孙瓒甚至觉得一旦他下令攻击,自己的威信定然会跌倒谷底,甚至于士气也会低迷……
可救吧,如果其中有一部分是王松与乌桓的人冒充呢?便是两三个人,也有可能会影响到大局的啊。
他听着那些哭嚎求救声逐渐接近,望着营地外的刀盾手与连弩手不断后撤,随后扫了眼那些在黄巾军身后的乌桓骑兵。
大概两千左右……
他沉吟许久,某一刻,眸光锐利起来,“杨校尉,快,你亲自下去!派人传讯给炮手与床弩手,让他们把车的距离都给我拉开来。等我下令,再……”
“蓟侯,这……要不试……”
杨凤欲言又止,神色挣扎,他倒也身在其位谋其政,知道这种决断最是煎熬,没有爆粗话,但脸色也表露了想要试一试救人。
“我有说不救人吗?”公孙瓒翻了个白眼,见杨凤一脸惊喜,急忙摆手道:“你听我说……”
不久之后,杨凤神色忐忑地飞快爬下望楼,公孙瓒望着那帮刀盾手、弓弩手已经快退到木栅前,咬牙望了眼远处的沮阳城,随后又望了眼营地西面,最后回过头,望到东面那些乌桓骑兵赶着近千名黄巾军到了三百步以内,脸色前所未有地冷峻,语调沉着地喊道:“挥旗,红、黑。”
话音刚落,望楼上的士卒顿时挥起红黑两面小幡旗,与此同时,沿着东面栅栏过去,一个个望楼上,分别有人挥起了同样颜色的旗帜。
下一刻,早就就位的九十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