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过了大半,草原上下了一场大雨,大雨持续了三日,打得草叶耷拉,土地泥泞,到得雨过天晴,却又是一番生机勃勃的景象。
万里无云的天空中有鸟儿飞旋,鹰啸长空,远山黑绿、峰廓逶迤,凉风宜人,吹得鲜嫩绿草轻轻晃动,尖芽上露珠欲坠不坠。
半干不硬的土地上,忽然有马蹄踏过,随后更多的马蹄践踏,从这片生机勃勃的草地秋风扫落叶般犁过,留下草叶伏倒,蹄印无数。
蹄印延伸的很慢,骑马的人像是信马由缰,但所有人都明白,他们有个共同的去处,也早已归心似箭,热切盼望着一场盛宴,如今走的慢的原因,只不过是最前方的两道人影慢罢了。
而信马由缰,也是因为此行节外生枝,节外生枝的缘由还不那么好听,想到此行可能发生的一些事情,以及此前发生的一些事情,大家兴致缺缺,便是连彼此说话的声音都压得很低。
马队最前方,两道人影慢悠悠地骑着马,脸色却也如同马队最后方被践踏过后的草原一般,乌压压的极其难看。
尤其是偶尔一瞥身后乌压压的马队,看着时不时有人脱离队伍,朝着北面纵马离去,那脸色就更是乌云密布。
“欺人太甚!”
两人之中,马匹稍稍落后另一人的年轻男子铁青着脸啐了一声。
那男子身穿一身深色襜褕,长发敛起戴了一个发冠,发冠衍生出一条宽阔长条自头顶一直荡到背后,随着马匹轻颠,长条荡漾,衬着那张阳刚的脸颊多了几分书生气——那表情俨如路见不平的儒生正气凛然。
年轻男子这身打扮虽然像是儒生,却不是儒生,甚至不是汉民,而是鲜卑中部大帅莫护跋,是轲比能手下的得力猛将。
因为那步摇冠,莫护跋在部落中还有一个“步摇”的绰号。
“步摇”在鲜卑语中的读音与汉民的“慕容”差不多,如果往后考究一番,过个几十年,此人会随着与汉民接触越深,继承“慕容”的称呼,并且作为姓氏让后人传承下去。
再往后,他的后代会建立数个燕国,甚至一千八百年后,还有大家杜撰他的后代创出个妄想复国、痴恋表妹的后人,还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高深内功心法“斗转星移”安在他们一族的祖传绝学身上,被搬上荧幕广为人知。
莫护跋当然没有“斗转星移”这等高深功法,要是有的话,他肯定给那几个不识相的其他部落的人狠狠来几下,当然,他虽然年仅二十五岁,却也是弓马娴熟,勇略难当,真要发起狠来对那些人出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身边还有个比他身份更尊贵,也让他心悦诚服的男子,他必须顾及对方的想法。
“忍一忍吧。你能代表我,你的话便也有我的意思,让人听了去,误会了不好。”
那领头的男子开了口,嗓音瓮声瓮气,脸色倒是仍旧阴沉,眼眸扫向前方的草原,偶有光泽闪烁,便犹如鹰隼般锐利。
那男子能得莫护跋的马匹落后半个身位,自然是作为鲜卑中部大人的轲比能。
轲比能话语隐忍,长得却是极其魁梧,坐在矮小的匈奴马上,身躯看上去比马还要高大几分,铁塔般的身躯皮肤油黄发亮,显露在同样深色的襜褕下的肌肉虬曲结实,偶有伤疤闪现,煞气逼人,若是单凭这具雄壮身躯,想来也能震慑不少人了。
虽然年仅二十八,能够让鲜卑中部数十个部落的族人心甘情愿的臣服,轲比能自然是雄奇彪悍之人,他的谋略在鲜卑人心中也是堪比檀石槐的存在,只是今日臣服于他的族人这番不服管教、私自行动的举动,他却只能隐忍不发,眼睁睁地看着。
莫护跋烦躁道:“此番大祭,本就是族内商议未来,普天同庆的重要时候,正值此时,大人折了颜面,族内人心不稳,等若让西部蒲头、步度根,东部素利、弥加那些人看了笑话。便是蹋顿与其麾下都可能笑瘫在马背上。”
他微微凝眉,“戴胡阿狼泥那帮人敢如此,还可能就是蒲头他们的计谋,大人一味忍让,可收服不了人心。不如让我……”
轲比能摇摇头,“事有轻重缓急,那也得等到与刘正的事情处理了,再震慑那些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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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用心的人。”
扭过头,又望望身后的上千人,轲比能回过身笑了笑,“何况,这不也是试探人心的好时候?大家奉我为大人,就是信我,现在有了分歧,还有这么多人信我,会听我的,你应该高兴才是……嗯,我不能笑,得留着点威仪给人我不开心的感觉,让人知道我力主的就是和汉民维持好关系。”
莫护跋闻言愣了愣,望着轲比能绷着脸朝他眨眨眼睛,心中却是哭笑不得,对轲比能也愈发敬佩。
当然,轲比能作为鲜卑中部首领,手下人马不可能只有一千。
事实上那上千人只是轲比能管辖之下的一小部分人,多半都还是一些部落的重要首领与护卫构成。
此时距离上谷郡传来消息已有五六天的时间了,消息一开始倒是只有诸多轲比能平日亲近的首领知道。
因为事关郁筑鞬这个被他看好的年轻人,又事关刘正,单凭刘正与公孙瓒的关系,就已经足以上升到两族关系的层面,再加上郁筑鞬已经被他默认为是女婿,轲比能倒也没有隐瞒此事,还想着以自己亲善的郁筑鞬为鉴,提醒族人注意与汉民的关系,于是召集诸多亲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