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孰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微红,“东家若有什么想说的,妾、妾身荣幸之至。”
“刘某也感谢蔡姑娘的将就。哈,说正事。庄里有个姑娘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楼桑村的,我刚回来,就发现她恨我。可我下不了决心杀她……你不知道,从宛城到这里,这一路大概三十多次刺杀,粗暴的温和的……颠颠撞撞回到家,其实有时候我也希望凡是恨我的,我都斩草除根。”
刘正拍了拍身边的泥土,蔡孰迟疑了一下,便坐了过去,察觉到此时颇为自然的氛围,心头隐隐松了一口气……
“南阳有个姓文的两兄弟,他弟弟已经认我当主公,他哥哥那天出门想来投靠我,被人报复,差点身死殒命。据说是我结怨的陈姓公子找的刺客,想泄愤找不到我,就找那边,顺便也敲打一下两兄弟的爹和其他人。这事宪和打探过……呃,你应当不知道,当时他是派人跟上部队直接找的我。此后那陈姓公子也是了得……”
刘正摇摇头,“不对,是他爹心思了得,见宪和派人过去涅阳,直接就逃了。宪和那边找不到人,张曼成在涅阳的人又不配合。这一对父子以及其他人的后患,我都不知道往后什么时候会再爆发,就想着以后碰到的都永绝后患,可对一姑娘家,我狠不下心。”
他苦笑道:“跟你一说我好像更加不能下手了。既然已经确定,不说这个。而且次次跟你聊天都讲些不好的话,显得我长不大……让我猜猜,我记得你两个哥哥一个叫蔡怒字不夺,一个叫蔡予字,字……”
“字来朝。君子来朝,何锡予之。”
“嚯,好狂!”
蔡孰迟疑了一下,有些释然地颔首笑道:“是啊,王佐之才嘛……”
刘正也没停顿,口气随和地埋怨道:“啧,我都说了让我猜猜,你怎么这么无趣。”
“猜什么啊。我们家各个都是能人,妾身要真想骗你,你以为你发现得了?到时候你肯定耍无赖啊,用那种看破我的方式……如果真有的话。这样不是很无趣?”
蔡孰捋直裙摆,臻首枕在膝盖上抱腿望着火盆,笑容清淡道:“大哥就比较看淡了……对,他是我们所有人的大哥。怒而不夺,你不知道,他很厉害的,过目不忘,什么东西都能记住。可什么事情都不怎么想做。来朝兄长最佩服大哥的能力和心性了。只不过这次过来呢,宠妾身只占了小部分,他们想着豫州终究不是好地方,想挑个地方让族人避避。唔……幽州其实不太满意。不过看样子,这两年冀州也不会好。相对来说,还是控制住瘟疫的幽州好一点……涿县就更好了。”
“嗯,明白。我在,一定会让这里好起来的。”
刘正点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揶揄道:“不过,你这名字……不好,换了吧?惹人非议的。要假扮商贾,作践自己也不是这样,而且我感觉好丢脸啊。往后让人知道……”
“……贫嘴。”
“哈哈……这两个字好像什么时候听过?哦,那副画,还有再画过吗?”
“没有。不想画,活的才真实。而且,妾身发现啊,其实不画也没事。我仔细想过了,我不喜欢在那里出现的那个人。就是被他乱了心,还带着点单纯的崇拜,而且当初他这么唐突,妾身也认命了……唔,就像是寻常人家对一些才子佳人的追捧,谁家姑娘没这种时候啊……想想自己也挺傻的。来到这里后,忙起来,却又觉得当时这么傻也未必不好。单纯一点才好呢。不过啊,东家……你那两首诗不好,妾身不喜欢。”
“有吗?我觉得挺好的,什么意味都有了……可我其实挺简单的,就是想让你知道有这么个人,同时显得自己才华洋溢一点。”
“然后便站到风口浪尖?终究冲动了……爹爹虽然同意,心中也会骂的。他最重礼制,这番妥协啊,未必没有其他的意思……”
“没事,反正答应了,不管过程,也不管他的心情。而且,年少轻狂嘛……你也说单纯是好事,我如今也挺喜欢那时候。”
刘正叹了口气,蔡孰也叹气道:“才五个月左右呢……不知道你是自诩老成,还是真的老成了……”
桃园里沉默下来。
没过多久,刘正拍拍屁股站起,蔡孰也站起来,两人绕着桃园,一个个墓碑地看过去、说过去,偶尔刘正说说情况,譬如周宇,譬如霍奴,绝大多数的时间里,却是蔡孰在讲。
她是真真正正了解过这些人的底细,关乎抚恤家眷的事情也有她的参与。
两人说完一个,跪下叩拜,走到另一个坟前又介绍着亡者的履历,随后又跪下叩拜,兜兜转转回到刘始的坟前,又叩拜了一下,蔡孰撒了把草梗让灰烬重新燃烧起来,直起腰板,“其实还有好多人没葬在这里。有一些送回了家乡安葬,有一些有些疯了,也留不住,死前就不知道去哪里了,还有一些……”
刘正望向少女的侧脸,火光下绒毛细密,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