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辰时刚到,灰蒙蒙的乌云压得天地间阴暗无比。
刘正醒来时,要不是营帐外的火盆还在持续燃烧,偶尔有火光自微微晃荡的帷布缝隙间照进来,几乎感觉营帐里都是黑漆漆的。
“醒了?”
一侧席子上,荀攸突然出声。
帐外有零零星星士卒的脚步声、喊声,刘正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扭头道:“没什么事情还醒这么早?”
“方才仲景兄来过,已经辰时了。这天气,看样子要下雨。不过我的确醒的早,一半疼一半冷的,难受好久了,都没睡舒服。半夜迷迷糊糊感觉你也醒过。”
荀攸感慨一声,帐外文聘听到声音进来询问两人要不要处理一下个人卫生,被回绝后,说起要去叫一下已经在替他们熬药的张机,刘正问了几句,知道陆烁的人在远处警戒,便让文聘回来时顺便带两条被子。
等到营帐里安静下来,刘正小心地摸上后背,摸到伤口边缘隐隐作痛,苦笑起来,“是醒过,还以为你睡着了,早知道就跟你说话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太痛苦了。”
自从受伤以来,他就趴在床榻上动弹不得,整个人酸痛无比,睡梦中偶尔不小心动一下,牵扯伤口还会痛得醒过来,然后精神疲惫,人却睡不着了,偶尔还会内急,让身边的人忙上忙下地伺候着,行动的时候就更加疼得没话说了,再加上一些个人卫生带来的心理压力和明面上乱七八糟的事情带来的身心煎熬,处境委实凄惨无比。
这时听着荀攸感慨,刘正满嘴苦涩,也没想到自己会落到如此下场,随后倒是一愣,望着系统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提示的荀攸好感度加“2”的消息,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心忖荀攸这家伙真固执啊,比其他人难拉拢多了……所幸在上升也算一件好事。
荀攸笑道:“昨日我等那番讨论猜想,已经证明你也默认朝堂之上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如今这下场,感觉如何?刘公子可有心得体会了?”
荀攸此前已经改了口,这声“刘公子”就明显带点打趣的意味了,刘正苦恼道:“怎么说呢?没死啊,过不了多久伤疤一好,说不定就忘了疼……毕竟这刑法没涉及到人命,出发点的好坏也难论,而且中郎将我也惹不起——好吧,心里话,肯定恨啊,可拳头没别人大,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外面有人路过,他的声音压低了一些,笑了笑,“而且第一次嘛,印象肯定深刻。偶尔想想,不乱说话不乱做事就好了。很多事情都想重新再来,但这想法本身就没意思。真要计较结果,我什么都不做,找个没人的地方隐居不是更好?可我已经牵扯很多人了,退不了了,而且也不想退……你这问题肯定是在提醒我改掉冒冒失失乱说话乱做事的毛病,我保证之后肯定会改,但之前……”
刘正脸色严肃起来,“老实说,我要是不开口不做事,谁会在乎、赞同我的想法?如今虽说受了罚,究其原因,不就是我做的事情引起了中郎将的注意?不论中郎将对我的评价好坏,我的言行举止起码引起了他的注意,也肯定引起了很多人的主意。这对我来说也算好处啊。而我要做的事情,杀黄门、救宛城百姓,乃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已经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完了,而且暂时也没性命之忧……呃,这话说得太早,还得看这几日天使怎么审了,但愿没问题吧。”
荀攸错愕道:“你此前当真如慈明祖父所说,为了布局才想方设法引起别人的主意?连杀黄门也是为了让别人在意你?”
“那倒没有,我没这么厉害。虽说结果似乎也参杂了一些引起别人注意的成分,但我功利心还没这么强,当时纯粹是不想老师有事才杀的黄门。你也说过,我偶尔不动脑子的嘛,不必凡事都把我往布局上扯。”
荀攸恍然大悟,忍俊不禁地笑了笑,“这两天脑子乱,想的太多,忘记你不过脑子了。”
“这话我说可以,你一说……好气啊。”
刘正哭笑不得,微微动了动,舒缓着发麻的身体:“其他看上去毛毛躁躁的言行举止要是硬要解释,多半也是单纯地想要说服一些人,或者找到一些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做事……引人注意是我刚想起来的好处。当然啦,我承认有些想法可能对你来说有点儿戏,你就当我一意孤行。反正那些事情做起来——包括张曼成的事情,我都问心无愧,而且对我也有好处。一意孤行嘛,我要做的肯定是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而且未必有错。”
他笑了笑,随后那笑容转变得有些干涩:“至于为什么这么做,说到底,我不像你出身世家,便是旁系,在旁人面前你也算人杰栋梁,能得人认可,让人相信,甚至想要保命也简单许多。我是寒门,虽说有汉室宗亲的身份,但这身份说到底只对普通百姓有用,会让他们觉得有距离感和神秘感,真正对上面的人而言,只有有实权的汉室宗亲才有用。”
“所以我想要让上面的人重视,想要让旁人与我共同做我想做的事情,就算只是微末的机会,只要没死,也得抓住……就算被认为口无遮拦、行事冲动,那又如何?有人相信我做的没错就好。而且我总觉得,说不定还会有人心高气傲,觉得能够驾驭我!不会死总能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的。再次强调,我做的不一定对,但也未必是错的!”
这番话说出来又属于交心之言,却也有些沉重,尤其是当下两人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