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这里,迟疑道:“十几万人太多了……真的,不可能凭空消失,真的不想让他们受到损伤,只能遣散……他们散了,你甘心吗?”
张曼成一怔,摇头叹气道:“不甘心。但大贤良师被你设计杀了,没了主心骨,人心很容易散……老实说,我与韩……”
他下意识地扭头望向身旁,随后苦笑道:“我们想过,太平道都是以大贤良师为首领。他若不死,我们很多人都能坚持,但他死了……事情不好做。而且仅存的几方渠帅,也聚不到一起了。各自为战,迟早有被攻破的可能。这也是我们想找人的原因。”
“你别提这事咱们还能好好聊天。”
刘正心中不是滋味,“那便是说,你现在也想让大家散了?”
“这不是张某想不想的问题,还要看兄弟们怎么想……”
刘正点点头,夜风吹过来,他听着参杂在风声的哭声,揉了揉有些发寒的手臂,“我给你一个意见。让所有人装平民,直接开城门放出去。你们没办法被招安,那就用这种计策,朱中郎将有点偏执,觉得海内大好,不能容你们想反就反,想投降就投降,但他再怎么固执,不可能杀平民。宛城是郡守,城中肯定有不少人,全城百姓都放出去,你们的人混在其中,他们就算发现一些,不可能杀了所有人。”
“先……”
“你听我说完。是这样。你不可能满足所有人,即便你可以让他们一个个的在你面前忏悔,但你要是想撤离这个烂摊子,他们还是会觉得你背叛了他们——因为目的不一样了。你如今需要告诉他们,路子错了,找个地方重头开始。信你的,你带过去。不信你的,留下来也没办法。”
“先生,这主意这两天我等也想过。但韩忠说……若都散了,我等的命说不定便会被人拿去献给朝廷。”
张曼成苦笑着拔了根草,缠在手指上望着夜色,坦言道:“张某还以为你点头是明白了。实不相瞒,我等如今造成的局面虽然困顿,这么多人在一起好歹还有个依仗,大家同心协力,未必不能撑过去。张某也不甘心就这么……”
“你们靠什么撑?”
刘正一脸荒诞:“结果说来说去,就是想找个人破开那种无解的局面?十几万人你不舍得,可你也不可能被招安,你现在叫我指条明路,我给你了,你还要更好的?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你们没机会的!你自己也知道,为什么还要死撑?”
“张某记得你说的那些,我等此前抢别人的举动,是做错了……所以才找人改,也才找上了你。”
张曼成扯着手中的草,“只是,若是散了,还有机会过好日子?大家不都得回到原来的日子?可能有时候连一口吃的都没有,还要被那些贪官污吏、豪强缙绅欺凌……然后到时候再找个由头从头再来?”
他摇头道:“与其如此反复折腾,我等还不如在这次战斗中死了算了。自然,先生,你要是想不出主意,这样的身手……别怪张某了。要么你杀了我……不过我已经跟孙仲他们说好了,你们家在幽州涿县,现在他已经通知不少人知道了。”
“你他妈……”
刘正气得咬牙切齿,随即一愣。
张曼成这些人会这么想,说到底是不想自己的努力白费,在他们看来,要是他们被镇压下来,朝堂之后就又是一片稳定,然后就又要过上暗无天日的日子。
而刘正是从汉灵帝驾崩的局面上考虑……
这根本就是两个层面的人在交流,怪不得对方死脑筋啊!
刘正恍然大悟,脸色古怪道:“你跟张忠熟吗?还是单纯的互相利用?”
“当时在宛城广布信徒时合作过……也假扮过他的客僮,处理过一些事情。其实不熟。不过这次有关你的事情……”
刘正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气恼道:“你能别再提这件事情吗?我会解决!不会造反!你没可能拉我过去!”
这声音有些重,显然也有刻意说给附近那些人听的意思,张曼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就听刘正烦躁道:“懒得跟你拐弯抹角,这么拙劣的本事……刘某直说了,我听说有大贤算过,再四五年的功夫,陛下就会驾崩。到时候朝堂会……”
“你说什么!”
张曼成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千真万确?”
“轻点!轻点啊!”
刘正有些心虚地望了眼张机那边,见不少人望过来,轻声道:“等个四……五年,就五年,如何?就这五年,我给你想办法让信你的人过好日子。你先撤出宛城……真要到时候没等到,你再来找我算账!”
“陛下的事情……你说真的?不会是你拿来诓我的吧?”
“到时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如何?就五年后,年底的时候,你来找我!”
刘正笃定道,“当然,咱们这几年也可以书信来往!但是你不准害我……没事,其实你也害不了我,我要真想逃,大不了什么都不要了,到时候就是鱼死网破。”
“张某明白。但五年之约,张某还得回去再想想,再想想……”
张曼成心跳如擂鼓,望着远处韩忠等人的坟头却突然有些难过,“先、先生,既然方才说到遣散宛城全城百姓了,再说说我等之后该如何做吧。他日……说不定能用到。”
乌云浮动间露出少许的月色,刘正的眼眸明亮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