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伴随着一声尖叫,婢女落烟脚下一个踉跄,越过门槛重重地跌坐在屋内的榆木雕花香案下面,身侧的紫薇花囊被撞的摇摇欲坠,青紫色花瓣扑簌簌落下,映着烛光缤纷一地。
屋内檀香依旧,卧榻临窗,夜风起,鲛绡纱帐被掀开,玉簟铺就的榻上竟然空无一人。
落烟惊惧着一双明眸再次打量起周围的每个角落,今天是七月十五中元节,亦称鬼节,老爷特地请了清云观的道长前来府上建醮行祭祀大典。
开坛之前,道长有言在先,从今夜戊时起到明日晨起卯时,府中众人,上至老爷夫人,下至管事家奴,一律不得出府,否则坏了祭祀,小则泄气入侵,大则招徕祸端,殃及池鱼。故而老爷亲自下令,在此期间有违道长指令者,通通家法严惩,绝不姑息。
大夫人元氏知晓小姐八字轻且贪玩,在临睡前特地叮嘱了小姐屋内的一众下人,尤其是贴身侍婢落烟,千万要看紧点小姐,不要让其出什么幺蛾子,毁了道长法事。
熟料事与愿违,落烟因着内急临时起夜,因见小姐睡得香甜,便没有唤醒倚在门房边打盹的婢女夏羽,结果就这么短短半盏茶不到的时间,待得落烟归来时,小姐便不见了。
落烟面色苍白地收回目光,再一次的确认彻底浇灭了她心底仅存的一丝幻想,不敢再犹豫,落烟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跑去了大夫人处。
容华苑,婢女红袖刚服侍完大夫人元氏歇下,沉香木制的福寿四柱床靠着一方紫檀木几案,几案上摆放着红玉香炉,红袖在炉内点了安神香,因着夫人睡眠浅,加之整日的操劳,故而又特地在其中添了一味冰片,直到方才,借着香料的辅助,元氏才渐渐入睡。
婢女闻香的突然闯入瞬间惊到了一旁正打算歇下的红袖,红袖心中一紧,赶忙拉过闻香至墙角压低声音道:
“夫人刚刚歇下,姐姐有事可否明日再议?”
“来不及了。”闻香说着便挣开红袖的束缚,快速小跑至床前跪下,然后隔着碧纱垂幔焦急道:“夫人,竹苑的落烟来禀,小姐不见了。”
红袖张了一半的口瞬间僵住,愣愣地看一眼闻香,随即又转向帐内,未敢犹豫,红袖忙挑亮烛火,然后小心的卷起垂幔静立在侧。
元氏原本睡眠就浅,经过方才这一折腾,瞌睡加闹心瞬间使得她头疼不已,整个人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中一时间有些挣脱不出来。
闻香跪坐在一旁,瞧见元氏如此,忙示意身侧的红袖扶起元氏,自己则快速去了外室端了清水缴了凉帕子过来递给红袖,红袖会意,在服侍完元氏盥洗之后重又去门房打水,闻香见元氏正皱眉看着自己,忙又跪下惴惴不安地低了头。
“你方才说什么?”元氏强忍着此刻的头痛欲裂,一手轻扶着额头,一手微微抬起指向闻香。
闻香见状一愣,随即调整了心绪如实道:“回夫人,方才小姐屋里的丫头落烟来禀,说是小姐不见了,目前已让下人去寻,但仍未有消息。”
“不见了?”元氏目光骤缩,但唇角却扬起一抹冷笑:“何时不见的?”
“听落烟所言,大约半盏茶的功夫。”闻香说着微微停顿了一下:“落烟夜间净手,回来的时候小姐便不见了。”
这时红袖端了水过来,重缴了帕子正要给元氏擦手,熟料元氏面色一沉,扬手便是一挥,怒极反笑道:
“半盏茶的功夫?那屋内其他人呢?难不cd喝茶去了?”
“夫人息怒。”闻香瞬间跪伏在地。
红袖心里一慌,忙捡了帕子重又清洗一遍,心惊胆战地立于一旁。
“一群废物。”元氏脸色阴沉,疾言遽色道:“这些贱婢当真是叫玉儿给惯坏了,平日里懒散些也就罢了,今儿个什么日子,道长再三告诫之下居然还敢如此造次,真是胆子上了天了。”
闻香见状亦不敢多言,只是低垂了眸子,战战兢兢地跪于地上。
“老爷那边怎么说?可有消息?”元氏似是想起了什么,目光再次落向闻香。
“目前还不知道。”闻香微微抬头:“落烟先来了大夫人处,听说老爷今晚留宿在二夫人那里,一时半会儿怕是不得而知。”
风吹起纱帐扬起,红袖见状忙放下帕子,去屏风后的木施上取了深衣过来替元氏换上。
元氏稍稍舒缓了脸色,“老爷公务繁忙,玉儿一贯贪玩,这些事情就不用惊动老爷了。”元氏说着微微抬起双手由着红袖代为整理衣襟,
“再不济还有家丁守门,偌大一个靖国公府,我就不信连个小姐都守不住。”
“是。”闻香闻言忙恭敬应道。
红袖去内室取来披风为元氏系上,元氏微微点头,转而看向闻香:“你先随我去一趟竹苑,将落烟那个丫头也一同带上。”
“是!”
夜色浓重,靠近皇陵的某一处,惨白的月光穿过重重树影,在晦暗不明的地面上投下一圈圈凄冷,渗透进泥土疯狂蔓延,地宫之内暗潮汹涌,血色漫天,宛若地狱幽灵的集结,承载一场末日的狂欢。
令狐沉玉一路幽幽走来,没有迟疑,没有困惑,一身薄绸蝶纹寝衣渗透夜的清冷,发带松懈,青丝飞扬,阴湿的气息在脚下铺呈,带着孤冷与冰凉席卷而上,吞噬掉她目光中仅存的一丝挣扎。
此时的令狐沉玉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意识深处被一种无形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