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鸿打眼望去,却见对方一身的布衣百姓打扮,所以指定不是军中将士。他的脚旁还放着一根尚在微微滚动的大木头,似时刚才正在搬运这个。
金兵围城已有月余,每三五日就会攻打一次,宋军守的很苦,城中的箭矢也消耗的极快。所以种慎动百姓,帮着往城头上搬运各种滚石、雷木、油锅之类的物什,以作守城之备。
这名青年应该就是帮着搬动的百姓之一吧。看人家老百姓都这么卖力的帮着守城,宋君鸿这个当兵的肯定不好意思过于冷漠,便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名青年一看宋君鸿笑着答应自己的呼唤,就更高兴了,大步跑了过来:“刚远远看着就觉得像,果然是大人您。”
跑得近了,宋君鸿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只好很谦甚的说道:“小哥儿瞅着倒是十分的面善,只是不知曾在何处见过?”
“是我啊!孙狗子!”青年指着自己高兴地说道:“一年半前,您和一个老大人还有一位女大侠,给我们寨子送长寿贺章,还领着我一起去打过土匪呢。”
这么一说,宋君鸿还真立刻回想了起来。是的,是有这么一回子事。
当初,自已还是个初次离家远游的学子。为了,自己踏上了去岳麓书院的路程。
其实,他的人生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完全改变的。在此之前,他只是潞县小县城里一个不知天高地厚也不关心天高地厚的普通士子。每日里除了抱着那些古今圣贤的书本读上几句外,就是给姑父帮点小忙,和郑雨农、杏儿表姐插科打诨,和郑经偶尔斗点小智,教丁蓉读书听丁蓉弹琴,再有空闲便是回家去探望下父母和妹子,日子过的闲适而简单。
后来,他离开了家乡,进入到了一个更宽广也更纷杂的世界。
再后来,他曾不止一次的回想起那次求学的旅程。有时,他觉得那次旅途很漫长,从挥别家人亲友,到跟着货队一路上翻山越岭;从天顶山受袭,到偶遇史福、韩书俊;从代笔赚钱,到智查盗墓大案;从保蓉镇送信,到激斗天星社;从与史家主仆同往书院,到孙家寨子乌龙剿匪......经历的事情这么多,一路上好像有着很多故事在等着他,也将他的旅途变得很久很长。
有时,他又觉得那条路很短,他刚和货队的人混熟,就生死离别了;刚结识了小兄弟英儿,对方就背负着重重的责任远去北方了;他刚和史珍从拘谨到自然,亲切轻松时,对方就要回家去完成婚约了。一切都是生的那么短暂。上苍好像给了他很多东西,但又更快的将之拿去,每当他真心的喜欢上某个事物时,张开双臂想去拥有时,却最终拥了个空,怀抱里空空荡荡......
他甚至曾经在心里希望把这段路再重新走一遍,那样他一定会走得更加精神,珍惜他一切想要珍惜的。
尽管一路上有很多事情,有凶险,也有开心。但更令他高兴地是一种上结识了很多重要的朋友,如韩书俊、如史福、如岳英,还有......如史珍,想起他们,宋君鸿的心中慢慢的溢起了一丝丝的暖意。
这让他连带着看眼前的孙狗子也觉得有些亲切起来。
眼前的这位“故人”,让他回忆起了很多美好的事情。
那时虽然也有朋友间拌嘴斗气,也有刀光剑影,但和现在的这种兵荒马乱,至亲死难要甜蜜美好的多了。
唉,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能留的,或许只有两三回忆,一缕哀思吧。
当觉得往事和幸福都已经远离了自己的时侯,却没想到在这个身处烽火危机之中的孤城之中能遇到孙狗子,这让人很觉得意外。
“一别这么久了啊!”宋君鸿忍不住概叹了一声,他上前抓住孙狗子的肩亲切的问道:“你过得怎么样了?”
这种问侯在中国人的话语中是最常见的,既像如“你吃了吗?”之类的打招呼,又是一种朴实的关怀。一般这个时侯,对方都会微笑着回答:“还行”、“还凑和”、“不错”之类的应承话语,可此刻孙狗子并没有答话,脸上神情也立刻开始黯淡了下来。
宋君鸿仔细打量他的样子。这一年半来,眼前这个青年已经变了不少。当初他还是一个在寨子中打闹吹牛的半大孩子,现在脸上却布满了成年人才有的沧桑之感。身子似是又长高了一点,却变得又黑又瘦。他讶异地打量着孙狗子,这个小青年的身上也一定经历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狗子,咋啦?”宋君鸿问道。
孙狗子脸上的戚容更盛,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嘴唇,似是在强抑着心中的难过之意。
“你怎么会在这里?”宋君鸿想了想,一个念头突然在他心中腾起,他小心翼翼地问:“难道说,你们的寨子......”
“让金兵给袭击了。”孙狗子的嘴有些哆嗦了起来:“一个多月前,不知从哪儿来的一支金兵的骑兵冲入了我们那里,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最后连寨子也都被他们给一把火烧掉了。”
果然是这样,金兵入侵以来,给大宋多少城镇村寨都带来了难以估量的损坏,酿成了不知多少的家破人亡的惨案。他问道:“那老寿星、村长、秀才叔他们......?”
“全都没了!”孙狗子沉重的摇了摇头。“金兵来后就到处抢粮食、糟蹋女人、杀人放火。我被一匹马给踢昏了过去,等再想来时,整个村子都已经毁了。我从一堆死人中爬了出来,也不知该上哪儿去。后来遇上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