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开始有老鼠围在合虚宗的营帐禁制外,不停的对着禁制内的人吱吱乱叫。
虽然数量不少,但比起之前如同潮水般的鼠群,已经少了大半。
另外的一半呢?
外出探查的弟子们不难发现,群龙无首的老鼠们,又重操旧业了。
它们又开始到处找尸体吃。
只是因为合虚宗弟子们的清理,附近的尸体已经越来越少。
所以,它们现在反应过来像是“聚众起义”一样,围堵在合虚用的营帐之外,倒是叫陶紫分不清楚缘由了。
是找他们的老大,还是警告自己这些人不许再动它们的“食物”?
小草慢慢走到了营帐边缘,隔着禁制,默默的看着外面的老鼠们。
那眼神,麻木又茫然。
村子里的人,最后都是被这群老鼠吃掉的。
有的死了,有的还憋着一口气在。
可她一点也不同情那些人。
一个好心的筑基弟子提醒她,距离禁制远一些,因为老鼠们也是欺软怕硬的,见小草出现在禁制边缘,对着她就是一阵龇牙咧嘴,很上去凶狠非常。
小草对那筑基弟子笑笑,却没有离开。
筑基弟子摇摇头,不再管她。不想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他回过头来,就见向来少言寡语、沉默懂事的小草,学着老鼠们的姿势,对着老鼠们一阵龇牙咧嘴。
挑衅,绝对的挑衅。
老鼠们先是一呆,后来才反应过来,对着禁制一顿猛扑。
小草这样,有些可爱,这才是属于她年龄该有的样子吧。
高景明看的有趣,推着轮椅到了近前。
老鼠们收敛张狂模样,前一刻还神采飞扬的小草,一下子就像是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红着脸挫着衣角。
“哈哈哈!”高景明声音还有些沙哑粗嘎,原本脸上狰狞如同树根虬枝一样的疤痕虽说是消去了大半,但仍然留着几条痕迹。
其中一道疤痕从他的额头蜿蜒至眉角,尤为突出。因为这都是因池水腐蚀而留下的疤痕,疤痕蜿蜒纵横,比直来直去的刀剑之伤更显狰狞。
可局促归局促,小草却一点也不怕他。
她知道,这些穿着一样衣服的人,年纪轻轻皮肤细腻,却有大本事的人,都是好人。
她的爹娘也是好人,可惜爹娘的尸骨都找不到了。
高景明难得笑的这么畅快,这是他自根基被毁了以后,第一次传出这般轻松的笑声。
噗通。
小草忽然跪下。
“您能不能收我做徒弟,教我厉害的本事。”因为羞赧而产生的红潮还没退去,但一双眼睛澄澈坚定,叫人一望到底。
高景明收敛笑意:“学会厉害的本事以后呢?”
“杀老鼠。”
高景明还板着脸,但眼中已经染上笑意:“再以后呢?”
辰华道宗的收徒数量,一年比一年少,不是因为世俗界没有新生的人才,而是有新生,可能也活不到道宗收徒的时候。
像是合虚宗这种,有修真家族和西辽世家供给生源的,大体还好,但那些中小宗门,很多在十年前就不再面向世俗界收徒了。
这一回,陶紫一下子收了三个徒弟,与他同期的蔺子谦都收徒了,自己却没有想过收徒。
收徒干什么呢?
自己这幅样子,不是害了别人么?
小草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稍稍默了默,才道:“杀坏人。”
“你遇到过很多坏人么?”小草长得高,加上幼时的经历,看上去该是个十岁多的孩子,但其实,她的年龄比看上去的小的多,今年,她只有八岁。
这回,小草显然坚定的多:“很多。乱杀人的都是坏人。”
它的爹,也不是生来残疾的,是后来才被打断的,原本她也不是家里的独女,她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
开始的时候,她所生活的那个地方,也只是遇到了战乱而已,虽然也有死伤,但都是守城戍边的兵卒,忘记了是从哪一年开始,好像就是自己五六岁的时候,死的人越来越多。
天灾,一个接着一个,家里越来越困窘,爹娘也越来越容易吵架,一点小小的事情,两个人都会吵得不可开交。
她不明白,为什么曾经为了救娘,而被人打断腿的爹,会用那么粗鲁的语言羞辱娘。
渐渐的,她生活的镇子里,有百姓开始死去。
都是女人和孩子。
爹因为腿疾,才没有被征入伍,其他家可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可留下的女人们,脾气也越来越不好。
哥哥被征入伍的第二年,弟弟降生了。
自己还算是体会过几天安宁的日子,但弟弟甫一生下来就没有上好日子,连奶水都没喝上几口。
后来一群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兵卒洗劫了镇子之后,镇子就更贫瘠了。
连吃口饭都难。
大饥荒来临,时不时还有强盗、兵卒来抢一通,镇上的人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案板上的菜刀成了杀人的利刃,老幼妇孺,人人可杀人,你不杀她,她就杀你,反正杀了也没人管。
死人便越来越多了。
老鼠就是那个时候肥起来的。
越来越肥,越来越大。
再往后,不再是鼠畏人,而是人见了老鼠要快跑,快跑才能逃命。
而活着的人,在吃完所有能吃的东西以后,镇子里开始丢孩子了。
为了保住弟弟,常年争吵恨不得对方立时死去的爹娘,总算勉强维持着家里的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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