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个念头还没转完,忽觉胸口一痛,竟是嘻哈重重一脚,踹在了他的身上。程松胸前的扣环都没来得及扣上,就被踹出了机舱。那假仙女反应真是果敢,她纵身一跃,跟着他跳了出来,却还是扑了个空……
刀锋一般的桨叶擦着程松的脑袋划过,差点将他切成了几段,他却毫不在意,只换了个跳水的姿势,以最快速度下降,试图追上被“大磁铁”吸落的直升机。
“龟儿子,连自己人都骗!”程松在心里怒骂,泪水却从他眼睛里直流出来,也不知道是大风刮得,还是嘻哈那“龟儿子”把他给气得。
兵团信条,为佣兵者,契为先,义在后,利不足道,白宣朱戳,虽死不已。
嘻哈和他在一起出生入死这许多年,骗人无数,却从未有过背信之举。真没想到,到头来竟因为这样的事情,让他骗人了……
“真是欠了他天大的人情啊……”
一瞬间,程松仿佛看到了他死去的队友:母鹿直升机舱内,全身上下六个窟窿眼儿,直到鲜血流干,汤姆依然趴在甲板上,牢牢握着狙击步枪;为了掩护那该死的雇主,林间小屋旁,唯一持有压制武器的尼克,站在薄薄的木头栅栏后面,拖着被手雷炸烂的左腿,打完了全部的机枪子弹,想必他死的时候,身边只有一地的弹壳;还有爆破专家肯特,一个人,一包土制炸药,蹲在冰冷的岩石缝中,炸毁了峡谷中唯一的通路,困住敌人七个小时,而他至今生死未卜……
他才不要欠那么多人情,这次他要还回去,不管对方愿不愿意!
只见他顺势从没扣好的伞包里滑了出来,猛一甩手,降落伞包在天空中划过一道刚毅的弧度,堪堪落在了舱门口,嘻哈脚下。
“大家,我来了!”程松闭上了眼。
空气中狂风汹涌,挤压着他的温度,一股撕裂心脏的巨大压迫感充斥着他的神经,程松静静地聆听自己钝重的呼吸声和风声。忽地他眼前涌起一束强光,耳边一切嘈杂的声响也倏然退去。光束慢慢扩散,他的身体仿佛被铺展开的光芒托举起来,变得很轻很轻,朦胧中,他听到了汤姆、尼克,还有肯特正在朝他热情地挥舞着双手,笑得分外灿烂。
倏然间,他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下意识地一把抓住撞来的东西,竟是那包伞!
一根细丝缠住了伞包的背带,把它拉了回来,顺势撞进了程松怀里,程松下意识地抓住背带,蓦然发现细丝的另一头,竟是那混血姑娘!
程松只觉一股无法阻挡的愤怒,从胸腔直冲脑门儿,冲得他意识模糊,不知悲喜……
“也好,大家团聚了!”
程松猛然拉过细丝,将那少女拉到近前,扣住少女的足踝,一口咬在了少女的大腿上,恨不得咬下一块肉来。肩上传来的剧痛无比清晰,好似在撕他的心,裂他的肺。一把锋利的匕首把他扎了个对穿,鲜血滚滚而下,程松只咧了咧嘴角,把少女那不断挣扎的纤足套进伞包条带里,单手扣上了降落伞主扣环,拉开了伞。
“他不是故意骗你的!”程松吐出了肺里最后的空气,漏气地声音在巨大的风声中,化作一团模糊的噪音,立刻消散了。
……
一个苍老的身影佝偻着身子,他只一个纵跃,就仿佛要穿过天际,从极远处落在少女身前,心疼地摸摸了少女高昂着的头……
“爷爷!接住他!”妖怪少女看见那矮小的老头,终于忍不住,泣不成声。
朦胧中,程松只听见一声响彻天际的咒音,就再也不知道了……
不远处的直升机化作一颗流星,笔直坠入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漆黑沟壑之中,仿佛那下面藏着个巨大的活物,正捕食着外界的养料,一口吞没了程松为数不多的寄托……
……
暴雪消散,帝国的首席元老高举双手,向那矮个子老头遥遥行了一礼,策马疾驰而走。
……
“你不准过去!恩公这样都是你害的,俺都看见了!把东西留下,那口袋肯定是恩公的!”熊妖怪双手叉腰,气喘吁吁地指着一瘸一拐,缓缓走向程松坠处的白衣少女,如是喝道。
那少女看都不看他一眼,丢掉“百宝囊”,转身就走,熊妖怪又急忙道:“你去哪儿?不准走!”
“去埋他朋友!”
“啥?”
“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