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绾有些明白李洹对于权势之争的疲惫和厌恶了。
真的,当一个完全无心权势的人被人处处怀疑提防着的时候,那样无可奈何又愤懑的心情,难以形容。
她可以容忍韩瑜的防备,可以容忍韩长雪的防备,却容忍不了韩云霏的防备。
猜忌她,这算是什么事儿?
她毫不犹豫的抛弃了从前的所有人事,连头都不肯回一下,为的是什么?她不远千里的赶来,不过是想保住她的亲人,保住和她母亲流着同样血液的人!
而韩云霏,这个所谓的表妹,却是在她拳脚还未施展开的时候就已经准备着随时将她击垮。
她若倒了,谁能豁出全部的去解救他们?
在野心和局势面前,韩云霏究竟有没有用用心,用用脑子去思考?
“世上的人真是可笑得很。”宁绾看着韩云霏,凉薄的开口,“长陵国的王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位置。便值得你从一开始就将我舍弃吗?”
“对你来说是没什么!”韩云霏肆无忌惮的笑着,笑着笑着眼泪就滚落了一脸,她倔强的看着宁绾,说,“你多好啊,又清高又自在。有个瞧不上权势的母亲,有个贵为世子爷的父亲,有个国公爷当祖父,自己也是国公府的大小姐。什么都看不上眼,却什么都要被人双手捧了递到跟前。这些都没什么,你一点儿都不稀罕,那是与生俱来的,根本由不得你选择,就像我是太上皇的女儿一般,生来就有的,也就那样。什么富贵,什么王权,我也不稀罕!可是表姐,你能想象么?一个如同天上月一般遥远不可触及的男子,带着鲜红的五个手指印和满面的春风出现在你面前!”
宁绾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出了一个大窟窿,狠狠的,连鲜血都没来得及喷洒,心已经被砸得四分五裂,再合不拢。
她看着韩云霏,满眼的愤怒转化为不可置信。
鲜红的五个手指印?李洹?
“从前只是听多了他的聪明,好奇这神祗一样的人物,找来他的画像也只是为了晓得他长什么样子。我也没想过会成了痴,入了魔……”韩云霏说着,像是遇到了极大的痛苦和纠结。
她在苦楚中挣扎求生,一点点的小心翼翼的守护着那一寸高高在上的冰冷月光。她心存幻想,想着依照长陵国和宣国的关系,韩长雪很有可能会嫁入皇室,最有可能嫁入允王府,那么,她讨好了韩长雪,得了韩长雪重用,就可以以陪嫁的身份去到他的身边。
是的,哪怕身份低微,哪怕卑如尘埃,只要可以靠近他,什么样的身份和地位她都可以接受。
可他娶了别人,亲自求了圣旨,十里红妆娶了别人。
她后来知道了,他娶的那人是她的表姐,那个美貌无双的宁绾。
她认了,她连容颜受损的韩长雪都比不过,又怎么能和宁绾相提并论。
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举世无双的好姻缘,她真的认了。
“我看着他的画像,摩挲他眉眼时,怕太过用力会生了褶皱,指尖都会颤抖。”韩云霏哭着说,“那天我见到他了,他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顶着五个鲜红的手指印,却笑得眉眼弯弯。为什么,因为他嘴唇上满是的狼狈,皮肉都快被咬没了!他是爱惨了你吧?什么都知道,也要陪着你疯陪着你闹,他待你那么好了,你呢,你怎么狠得下心去给他那么一巴掌?脸都肿了,你是怎么下去手的!他把你捧在手心宠着,你却一点儿都不稀罕。可是我稀罕啊,表姐,我喜欢他!”
宁绾觉得,不是她疯了,就是韩云霏疯了。
她好不容易才和李洹划清了界限,怎么可以,又和李洹牵扯不清了?
“伊人。”她轻轻喊了一声,问,“她在说什么?”
韩长雪喜欢李洹也就罢了,那是韩长雪,是生是死和她有什么关系,可是韩云霏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也喜欢李洹?
明知道那是遥不可及的冰冷月光,既然知道遥不可及,既然知道那月光是冰冷的,为什么还要贪恋?
“那不是你该肖想的人!”宁绾冷冰冰道。
也不是韩云霏肖想得起的人!
“韩长雪说得没错,不喜欢还要把人霸占着,你真自私!”韩云霏恨不得指着宁绾的鼻子骂了,“你不喜欢他,还不允许别人喜欢他吗?”
“喜欢?这世间喜欢他的女人多了去了!可你知道那些痴心妄想的女人最后是什么样的下场吗?”
轻罗,那个得了贤妃喜爱,赏给李洹,却又被李洹几次送还的女子,纠缠不休的下场是什么?——跌入池塘溺死。
因为什么,只是因为李洹进宫时,轻罗不死心的要围着李洹转,还想着可以再一次的回去允王府,和李洹同住在一个院子里!
李洹的偏执,偏执到可怕。
他介意任何女人以任何爱慕他的理由存在于他们之间,他不允许这些女人的出现让他们本就不可能长久的关系产生裂缝。
这里面,只有柳如月是一个意在,因为柳如月是她的朋友,更是因为柳如月没有死缠烂打。
而韩云霏,能做到柳如月那样的清醒和明智吗?
别说韩云霏做不到,就算做到了,情形也不一样了。
柳如月表明心迹时,她和李洹尚是夫妻,还有牵扯不清的关系交织其中。
现在呢,她和李洹不是夫妻了,她把他拒之于千里之外了,她这么毅然决然的远离他,他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怎么可能再卖她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