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寻放开他,几乎是踉跄着退开两步,看了他半晌才痛心疾首道:“你……”说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摇摇晃晃站在那里。
厉千帆觉得,此刻再给他个小手帕,他都能唱一出戏文了。
“阿寻,我想你应该死不了的。”见他委实可怜,厉千帆终于大发慈悲,笑嘻嘻提醒道。
“何出此言?”雁寻一听自己可以不用被毒死了,立刻打起精神,一双眼睛在两人身上滴流滴流来回打转,“难道是你们两个故意捉弄我?”
如果是,那可就真的岂有此理了。电石火光间,雁寻连报复他们的办法都想好了,谁知接下来祈绣一句话就把他打回原形。
“这真是毒药。”祈绣一本正经解释,“你要无色无味的,还不能让人轻易察觉,还要服了这药以后那人生死随你,我都做到了呀。”
她不说还好,一说出来,雁寻的胸口仿佛被雷击中一样难受,不过心头随即澄明。
他当初要求不能一击致命,什么时候毒发得下毒的人说了算。所以……雁寻刚刚放松,心头又开始嗖嗖冒冷气。
难不成自己以后什么时候死,得看祈绣的?等于自己的小命以后掌握在旁边那个小白痴手里了?
一想到这一层,他便更加生无可恋。
就不能换个人?谁都行唯独祈绣不行啊!她浑身带着毒,万一哪一天用错了怎么办?到时候可能他在一个地方正逍遥自在着,那边祈绣手底下一个哆嗦,他就被突然了结了宝贵的生命,死的不明不白,太窝囊太狗血了啊!
厉千帆也正是想到这一点,所以方才才那样说。不过玩笑归玩笑,他自然也不忍心雁寻身怀奇毒东奔西跑,看他正无语问苍天,便悄声问祈绣:“你给雁寻服下毒药,可有解?”
“我没有给他下毒啊。”祈绣摇摇头,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够雁寻听到。
此言一出雁寻先不愿意了,“小袖子,人在做天在看,你刚才诱骗我喝下毒药,这会儿却不承认了?”
“我没有骗你,我正大光明让你喝的。”祈绣再一次抓错重点。
“你要是提前说了那是毒药我怎么会喝下去?”
“不喝下去怎么确定是不是无色无味的?我怕我尝的有偏差,特意再让你尝一尝啊……”
“我的小祖宗啊你以为这是炒菜啊还这个尝了那个尝……”雁寻突然顿住,“你说什么?你也喝了?”
祈绣点点头,“是啊,我还喝了好几口呢。”
“死……死不了?”雁寻惊问。好家伙,这堪比神农尝百草了,竟然自己喝下自己配的毒药。
祈绣点点头,看傻子一样看雁寻,“我没说会死啊。这虽然是毒药,但是你又没有喉痹,所以喝下去是不会有问题的。”
所以她才不明白雁寻刚才闹腾的是哪一出。
祈绣似乎天生就具备一种本领,东绕西绕把人绕到抓狂,最后还能一本正经地绕回来说明原委,只让先前抓狂的人哭也不是气也不是。
这话放在自己身上能让人恨不得揍她一顿解气,但放在别人身上,还真的……莫名好笑。
厉千帆忍笑忍得肚子都要抽筋了,却知道此刻一定不能笑,不然雁寻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小袖子。”雁寻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脸上慢慢恢复成一派春风和煦,“你不是想知道‘看上你’是什么意思吗?”
“意思就是……”他瞥了一眼旁边的厉千帆,“从今往后你吃什么东西他都得先吃,吃完剩下才是你的,没剩下那就没有了……”
雁寻说完,抱着酒壶大步流星走了,还不忘留给厉千帆一记狠狠的白眼,让你丫刚才不顾兄弟死活!
厉千帆脸上的笑一瞬间就没了,再看祈绣,蒙了一层纱雾般的眸子里竟然带上了几分下意识的警惕。
……
石室幽暗阴森,仿佛时间静止一样,静的人心里发慌。
狭长的甬道中只有几把枯黄的火把被挂在墙壁上,晕出一小圈昏暗微弱的光,让人行走其中不至于撞墙墙壁。
甬道的尽头,有个人纹丝不动坐在地上,远远看去仿佛雕像一般。若走近仔细看看,他手里还握着一块玉佩。
“地上凉。”清冷的声音响起,为原本就阴冷的甬道再渡上一层阴凉。
“担心我?”地上的男子头也不抬,但挺声音仿佛再笑。
“我怕你死了,还要张罗丧葬,麻烦。”冷漠到几乎绝情的话,仿佛她真的是因为怕张罗丧葬麻烦。
“哈哈哈哈哈咳咳。”男子大笑,似乎是笑的急了,忍不住咳了两声。
“离奕,若世间都如你这般直白,岂不是会少了许多痴男怨女?”
离奕没有接话,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男子望着手里的玉佩,墨色的玉被从中间分开,一半雕成月牙儿的形状,一半镂刻成星子的形状。玉种水头极好,即便在这阴暗的甬道里,只借助点点火光,也依旧熠熠生辉。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男子婆娑着玉佩,缓缓吟念。
当男子与女子执手相望,站在满天星辰之下深情地说出这句誓言时,那是多令人歆羡的情意。
所有人都羡慕他们神仙眷侣,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携手终老。
可到最后,为何会是那样的结局呢?男子握着玉佩,百思不解。
一纸休书,断了十年夫妻情分。城郊的乱葬岗,埋葬的不仅仅是那个女子鲜艳的生命,还有他自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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