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珠婆婆。”祈绣唤了一声。
浅珠笑着应了一声,皱纹被牵扯得更加深刻,一张黝黑的脸像是生了一张细密的蜘蛛网一般。
“婆婆在这里等我们可是有事?”厉千帆问。自从搬来之后,这是他们第三次遇到。浅珠的脾气很好,每一次都是和和气气,他的丈夫则显得有些暴躁,对他们二人充满敌意。
“也没什么事情,老婆子独居,听到你们的声音,便出来同你们说会儿话。”浅珠缓缓道。
此话一出,二人皆是差异。尤其是厉千帆,若他没有记错,二十多天之前还看到过浅珠的丈夫,怎么会是独居呢?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浅珠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竟浮起一丝奇异的笑容来:“木里那日突发恶疾,已经走了大半个月了。”
稀奇嘿,别人家死了丈夫都是一脸晦气,浅珠倒恨不得放上两挂鞭炮庆祝。
这样一说,厉千帆才发觉她一身素衣,发髻上插着一只白钗,领口处绣着两朵黑蕊白瓣的花朵,倒的确是第戎的守丧服饰。
“突发恶疾?”祈绣耳朵一竖,仿佛看见兔子的狼一样来了兴致。
厉千帆看在眼里,开口提议道:“婆婆若无事,就进来坐坐吧。”总站在门口说话也不像样子。
“那就麻烦你们了。”浅珠随着他们进了屋里,还未坐下,祈绣就缠着她问起来:“婆婆,木里爷爷是什么恶疾?”
浅珠摇摇头,“木里素有头疼病,那日我回来的时候木里便已经没气了,死都死了,再追究原因也是徒劳,我索性便将他埋了。”
厉千帆眼色一闪,好歹也是夫妻一场,浅珠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非但没有失去丈夫的痛苦无助,反而竟有几分难以抑制的解脱和轻松。
“事已至此,还望婆婆节哀,保重身体。”厉千帆劝慰。
谁知浅珠浑不在意摆摆手,浑浊的眼睛里不禁涌上丝丝怨毒,“不瞒你们说,木里脾气阴损暴躁,为人好吃懒惰。我自从跟了他之后便没有过过几天安生日子,夫妻情分也早就磨没了,他走了才好,我还嫌他走得晚。”说着呵呵笑起来。
虽然木里的暴躁有目共睹,可是也不用表现的这般得意吧……
“对了,方才我看到你给那位姑娘治病了。”浅珠笑望着祈绣,干裂的唇角微微上翘,似带着悠远的怅惘,“无怪乎她生了你们这双儿女,你给人诊病的样子真的与他很像很像……”
谁?祈绣和厉千帆双双一愣,继而才反应过来,原来浅珠说的是这座屋子的主人。来到这里第一天便听她说起过,当时厉千帆还暗道浅珠年轻时兴许与房子的主人熟识,为此还特意叮嘱祈绣最好离她远一点,一面露出马脚。
不过这次再听浅珠这样说,厉千帆心思突然一动,脑海中似划过一线光亮,但很快又掩饰下去。
“他也是这样,明明应该信奉鹰神,他却说在这世上只相信自己的医术。便是鹰神来了也要服他三分。呵……这样狂妄的话的确也只有他才能说的出。”浅珠眼睛痴痴看着祈绣,目光却变得缥缈悠长,仿佛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的影子。
“听闻中洲多名医,他便抛家舍业跑到那里,这一走,就再也不曾回来过。中洲有没有名医我不知道,但能教出你这样的女儿,他定然也是不差的。”浅珠的眼底绽开坚定的信任和骄傲,苍老的面皮上浮起一层红晕,竟似一个娇羞幸福的小女儿,穿过几十年的时光,终遇见自己倾慕的儿郎。
“阿绣这样了不起,你父亲九泉之下应当也是开心的。”浅珠说了很多关于这房子主人的事情,最后对祈绣这样说。
她走后,祈绣一直在原地出神。厉千帆过去摇了摇她,“怎么了?”
“千帆……你说会不会……”她咽了口唾沫,仿佛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这般巧合一般。
“去找找不就知道了?”厉千帆很早之前便有此想法,听浅珠后来的描述越发相信自己的推断。一个人只要存在过,就必定有存在过的痕迹。倘若这房子的主人真的是祈绣的师傅,这里一定有他印记在。只要耐心找,总归能找到的。只不过他也不敢完全确定,毕竟按照时间推算,他应当是生了儿女之后才遇到祈绣,中间也没有相差几年,若他有儿有女,祈绣不该没见过。
祈绣这辈子都没有如此认真过,从屋顶到地面,从屋内到院里,每一块墙砖,每一根地缝,几乎是地毯式搜寻,连塌了一半砌好的井台也被她重新扒开,一处也不肯放过。东砸砸西敲敲,废寝忘食。若不是厉千帆拦着,几乎要当场掘地三尺。
大约皇天不负有心人,三个时辰后,夜深人静中,祈绣的一声惊呼传遍长街,东家熟睡的娃娃,西家刚刚进入状态的恩爱夫妻,都被这一声惊呼吓得魂不附体。
实在折腾不过,厉千帆本来打着盹儿,岂料祈绣一声杀猪般的惊叫,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几步从屋子里冲出来,只见祈绣坐在地上,双眼发直。
“找到了?”厉千帆奔到她面前,正想说她几句就算激动也不至于成了这幅样子,谁知祈绣眼泪汪汪抬起脑袋来,可怜兮兮摇了摇头,“从墙上摔下来了……”
厉千帆抬头看了看了看比自己还要高出大半个身子的院墙,“好好的爬上做什么?”
祈绣可怜兮兮,“找师傅……”
……厉千帆突然深觉无力,他师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