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久病成医,厉千帆虽然不常生病,但出门在外,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找到大夫的。
祈绣家后院有一口井,厉千帆打了一桶井水上来,一半灌进壶里烧开,另一半则倒进盆子里端进房间。
她方才的病症来的快,服了药之后去的也快,嘴唇上的乌紫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令人揪心的苍白,滚烫的脸蛋儿像只熟透的虾,红彤彤的。
厉千帆找来毛巾沾了冰凉的井水,一块敷在她额头,一块不停的为她擦着脖子和手心。待水烧好了晾到不烫嘴,他又把她扶起来一点,将水杯喂在她嘴边。
祈绣这次倒是很配合,眼睛也不睁,乖乖的一口气喝了三大杯水才作罢。
厉千帆时不时便用手背摸摸她的额头,过了大约两个时辰,她似乎有些微微出汗,身上终于不再那么烫。
风寒只要出汗便意味着快好了,厉千帆松了口气,打算把她额上的毛巾取下来。
手刚伸过去,原本睡得死猪一样的祈绣突然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直勾勾盯着他。
此时她的眼睛黑白分明,仿佛氤氲着一层水雾,迷蒙混沌,虽然方向是冲着厉千帆,可却没有焦距和生气,仿佛被人摆布的偶人,正透过他看着别的什么东西。
而这个“东西”偏厉千帆看不见……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厉千帆冷不防被这诡异的眼神一盯,吓了一个哆嗦。
“你……醒了?”厉千帆试探着问道。
祈绣的眼珠转了转,一丝疑惑和讶异,连同着刚刚睡醒的茫然一同揉碎放进她的眼睛中,就在厉千帆尴尬地想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她的家中时,她忽然一把拉过他的手,不由分说把脸蛋放上去,无比依恋地蹭了蹭。
“师傅……”
哈?厉千帆愣了一瞬,才反应她把自己看成别人,连忙腾出一只手戳了下她的脑袋,“喂你,你醒没醒啊?我是厉千帆。”
“师傅,你可算回来了。”祈绣似乎没听到他的话,兀自闭着眼睛呢喃,嘴角还溢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唔,这次见到的还是热乎的师傅呢。”
厉千帆皱皱眉,看来她还是没清醒,遂提高了几分声音,“祈绣姑娘,我是厉千帆,你认错人了。”
祈绣果然睁开眼睛,仔细地看了他好几秒,眉头渐渐皱起,“你不是师傅……你是……”
“爹~”在厉千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中,祈绣展眉而笑,声音虽然喑哑,却带着撒娇般的甜腻,直接扑进他的怀中:“爹爹~爹爹~”
厉千帆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继而转变成惊恐与错愕。他不过才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正是热血飞扬的年纪,一下子被这么甜腻腻的连声喊爹,听得他后背汗毛直竖,衣裳都要被扎破了。
“有爹真好,这样他们就不会叫阿绣没人要的小叫花子了~”祈绣在他怀中使劲蹭了蹭,傻呵呵撒着娇。
“爹,你这回能不能不走了?阿绣想待在这里,不想回去。”她趴在厉千帆怀里,声音喑哑低沉带着些许疲惫和祈求。
病糊涂的人说话都颠三倒四的,这明明已经是她家了,厉千帆也不知她说的回去是回哪里去。祈绣听不到回应,声音不禁低下去几分,委屈兮兮说:“爹,阿绣只有生病的时候才能看见你,可是生病好难受……你不走,行不行?”
她说着,抓着厉千帆衣襟的手不自觉又收紧几分,生怕他推开自己似的。
颈间蓦然一凉,厉千帆转头一看,她趴在自己肩头,啪嗒啪嗒掉着眼泪,小鼻子一抽一抽,满脸的辛酸委屈。
厉千帆眉头渐渐皱起,面上不觉带上几分柔软,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乖,不哭。”
仿佛是听到他的话,祈绣当真不再哭闹了,只一会儿爹一会儿师傅的兀自嘟囔一阵子,最后又昏昏睡去。
厉千帆唤了她几声没有回应,重新把她放在床上。她脸上还残存着斑斑泪痕,熟睡的样子异常安静乖巧,与白日里时常让人哭笑不得的呆蠢模样判若两人。
他坐在床边,联想到两人遇见后的种种,忽然对她生出几分好奇。
从来没有哪个姑娘,能够如她这般与众不同。明明已经年满十六岁,为人处世却犹不如一个十岁的孩童一般沉稳有章法。想起一出是一出,甚至有些恣意妄为。
每次与她对视时,那双眼睛都像是被覆盖着一层朦胧的帘帐一般,将她的原本应有的灵秀剔透遮住,阻隔了她与外界的交流,也遮住了她对世事的认知。
如此不谙世事,心思简单,倒真像是书中刚刚化成人形的精怪娃娃。
相处至今,她考虑最多的就是吃什么,最能提起兴致的也是吃东西,他原以为这便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事。
可原来,她也会有思念的亲人,有正常人都有的喜怒哀乐。
她应当独自生活了许久,厉千帆初到她家便看出来了,屋子里除了必须的桌椅床榻,便看不到其他东西了,至于碗筷水杯这样子的器具也都只有一套。
厉千帆重新打量了一圈屋子,她的家很特别,房顶比别的民居高出很大一截。墙上的窗户也比别的人家多一扇,并且大一圈。她的床上没有帘帐,躺在床上直接便能望到屋顶,看起来倒是有些过于宽敞了。
在宽敞的地方呆惯了的人猛然换了狭小的环境会觉得异常憋闷,难怪前一晚她宁肯淋雨也不在山洞里待着。
想到这里,厉千帆又伸手摸摸她的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