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城南边的树林,阴冷安静得让人心里发麻,除却树林中不知哪里传来一下下铿锵有力的声音。
一个小女孩拿着把铁锨正一下一下卖力地拍着地上隆起的土包,嘴巴一张一合念念有词,“师傅啊,徒儿给您拍实在点,您睡着也安稳。”
小女孩一身青灰色的衣服,头顶扎着两个圆悠悠的小髻子,坠着两根白色的棉布头绳。
她看起来也就六七岁大小,身形还没长开,手里粗壮笨重的铁锨看起来足足比两个她摞起来都高。
寻常人家莫说是个yòu_nǚ,便是个大人拿起来也必然会感到费力,她却用的有模有样,那凸起的土包在她的拍打之下已经渐渐被压实。
她拍打好土包之后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小女孩气喘吁吁抹了把脸,把铁锨一扔,对着那压实的土包跪了下去。
“师傅……”她轻轻喊了一声,没了师傅,她又成了无依无靠的小孤儿,此刻声音软软的像是只找不到家的小羊羔,再也不复方才那般意气风发,“徒儿刚才看了好几个时辰的天,脖子都酸了也没瞧见您的影子。”
女孩摸摸腰间坠着的一个红色的玉葫芦,委屈巴巴的声音带上几分无奈,“不过您硬要去,徒儿也拦不住。您哪天要是想徒儿了,就回来。您放心吧,徒儿将来一定好好继承您的衣……衣……”
她突然卡住,眉头轻轻皱起,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还记得师傅生前时不时就叮嘱她,“好囡囡,师傅教给你的可都是用得着的东西,你要好好学,将来继承师傅的衣钵,别让人欺负了你。”
衣钵?对,就是衣钵!那时候她只顾着玩自己的,从来也没有正儿八经听过师傅的话,每次都是似懂非懂囫囵着答应下来,更不明白衣钵是什么意思,只想着有师傅不就行了吗?有师傅在身边谁会欺负了自己。
“徒儿将来一定好好继承您的衣钵。”她补上,“师傅您好好休息,徒儿会常常来看你的。”说着,又磕了三个头,这才依依不舍起身。
女孩透过繁茂的枝叶,隐约看见头顶的天变得红彤彤的,仿佛是遮了一层幕帘。师傅说过,那是天上的神仙要睡觉了,睡觉就要拉帘帐,等帘帐都拉上,天就黑了。
天黑了,人们就要回家睡觉了。
她不敢耽搁,紧走了几步赶在天黑之前往家里走。
一路垂头丧气回了家,到门口发现院门却半掩着。
奇怪,自己出安葬师傅来之前明明锁好门的。
她推门进去,却傻了眼。柜子的门都开着,里面乱糟糟的,地上也散落一堆衣服,有她的,也有师傅的。有几件她很喜欢的红色绸缎衣服不翼而飞,留下来的都是她身上这样的粗布棉衣。
她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赶忙跑去床下。那里藏了她很多的家当,譬如师傅亲手写的一本厚厚的医书,她在市集上淘的许多小玩意儿,还有师傅之前留给她好几个金元宝……
然而床下除了那本医书,其余的东西也同她那几件衣服一样不翼而飞。
遭贼了……她的脑袋里蹦出来三个明晃晃的大字,比丢了的金元宝都亮。
师傅死的时候邻家的婶娘曾摸着她的脑袋连连叹息,说她命不好。
她想的确是自己命不好。娘生下自己不久就离开她,爹把她养到两岁,也撒手人寰。邻居婶瞧她可怜,时不时给她送点吃的,等再大点,婶娘也不怎么管她了。
她吃着百家饭磕磕绊绊好不容易长到五岁,终于迎来了师傅,教她习字念书,给她吃饱穿暖,让她过上了安定温暖的生活。可好景不长,这才两年,师傅也死了。
金元宝也没了……该怎么办呢?
她异常想念师傅,可师傅去了天上。
女孩思来想去,树林子里那团被埋在地下的肉虽然不能说话,但好歹也是个念想,她重新回去,找了师傅坟边一颗粗壮的树垂头丧气地爬上去。
头顶的天幕漆黑漆黑的,星子一闪一闪,师傅说那是神仙屋里帘帐上的绣花。
“神仙的帘帐可真漂亮……连绣花都是用的金线。不知道师傅是不是也用的这种帘帐……”她轻飘飘吐出几个字,脑海中又浮现出几个金元宝的模样,过了一会儿,终于累极了睡过去。
夏夜的凉风丝丝缕缕,仿佛有一双温暖的手拂过她的脸颊。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人长了一张慈祥的面容,冲着她笑的很和蔼,反复对她说:“囡囡不怕…不怕……”
这一觉她睡得异常香甜,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她小心翼翼站起来,刚准备顺着树干爬下来。不知哪儿传来一声大喝:“姑娘不要!”紧接着耳畔嗖嗖两声传来。
她吓了一跳,蹬着两条腿挣扎,才发现两边的肩膀各钉着一支羽箭,自己正被挂在半空。
正儿八经的飞来横祸啊!她顺着往下看,罪魁祸首就是站在树下的一个少年。他手里拿了一把大弓,背后背了个箭篓,正看着自己,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个明晃晃的笑容。
阳光打在他脸上,那双点墨般的眼睛一眯一眨,如琉璃盏般光彩熠熠。
那一瞬间,只有七岁的她这辈子第一次,心跳漏了一拍,连自己正在半空悬着都忘记了。
少年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中年人,不知道那少年偏头吩咐了句什么,中年人飞身掠起,眨眼间就到了她身边,一手托住她的身子,另一只手搭上两只箭轻轻一抽。她只觉身